西羌之人终日谈而不得其状知与否之异也圣人之言如书易春秋之所载孔氏弟子之所述片辞可以善其身而治天下岂好为畧哉无所用繁也庄周荀卿之著书其辞浩浩乎若无穷于道邈乎未有闻非工于言而拙于道也求道而不得从而以言穷之虽欲简而不可致耳然其文犹未弊也自夫不徇道而徇人不求合于古而求合于今者始相如开其源崔蔡畅其支魏氏迄乎唐初助其澜者盈天下天下之言文者谀乎人而已矣宜乎时而已矣何有于道哉唐之中世昌黎氏尝一反之而道不足以逮文宋之盛时程氏尝欲拯之而文不能以胜道欧氏苏氏学韩氏者也故其文昌朱氏张氏师程氏者也故其道醇合二者而有之庶几不愧于古乎而天下未见其人也呜呼今之学者欲复古之文难矣古之道不过誉于人不浮费于辞今则不然誉不过则人以为慢辞不洽则人以为吝位尊则形于言势卑则怒于色懐之出户则裂而弃之矣古之道论是与非也必当贤之与否也必严其辨不自弃其身不苟从乎时今之人不然深谋则以为刺讥正言则以为击排志乎道则訾以为迂慕乎圣贤则谤以为诞师以是为讳而不讲弟子以是为嫌而不为嗟乎今之君子何由而复古之文乎古之文也质今之文惟恐其不华也古之文也正今之文惟恐其不阿也古之人所学者道今之人以道为不必知也当今之世非豪杰之才恶能捄之乎非遗乎今不足以追古匪弗愿乎人不足以明道匪有得乎道吾未见其能文也同郡牟君元亮赵君士贤太学之能文者也国家将望之以复古之文吾喜古道之见于今也于其归省故与之论文

  赠王仲缙序【方孝孺】

  饥而食饱而嬉营私而骛利生无闻而死无述者众人也食焉而思思焉而行不忧其身之穷而忧道之不修不惧其家之无财而惧乎名之弗扬者君子也众人之所为切于身而见效近故人之趋事者伙君子之所务事既缓而功亦迟故众人多笑之而不知众人之所为又君子之所悲也吾昔年舟还自金陵泊姑苏城下舟人指城中大第谓予曰此元伪吴张氏宫也予问今其家安在则已无噍类矣问其人名字则已莫有知者矣及至钱塘道西湖舟人数谓予言林处士事曰此处士故宅也此处士坟墓也此处士曾游之地也予未尝不为之太息方张氏盛时据数州之富擅王侯之贵驱百万之人以给其所欲其车服宫室妾胜珍宝驺从师徒僣拟乘舆亦自谓一时之雄矣而今未下十年乃若此处士在宋时破庐敝服羸童野鹤出入于烟霞水石闲其穷困莫比今越二三百载姓名犹灼然在人耳目则区区之富贵者何足道而士之贫贱又何足憾哉且处士特一诗人其自立者非能如圣贤之宏大深逺足以明斯道而淑来世犹能如是况夫君子之希圣贤者乎吾友乌伤王仲缙年少好学其所志甚美而其乡人窃笑之以为迂仲缙告予予恐其阻于众人之笑也故告以斯说使仲缙知为学之足恃而益思自勉使众人知所有者之不足道不暇笑人而自悲也

  赠郭士渊序【方孝孺】

  天地有至神之气日月得之以明星辰得之以昭雷霆得之以发声霞云电火得之以流形草木之秀者得之以华实鸟兽之瑞者得之以为声音毛质或鶱而飞或妥而行或五色绚耀而八音和鸣非是气孰能使之哉山以是而不动水以是而不息有时而崩隤溢涸者是气滞而不行郁而不通也惟人者莫不得是气而鲜得其纯得其至纯者圣人养而至于纯者贤者也是气也养之以其道上之和阴阳下之育庶类以治天下则均以事鬼神则格以行三军则胜其事君则忠临下则仁居乎冨贵而不骄处乎患难而不慑施诸政事秩乎其理也发诸文章焕乎其达也立乎朝廷则近懐而逺服百王畏而徼外恐豺虎蛇枭遁迹而深逝鳯鸟来而麟龟出非至神孰能致是乎二帝三王之盛是气伸而在上故政教修而礼乐作及周之衰是气屈而在下无所于用则为孔子之春秋易礼以诛暴乱范伦纪其后孟子得是气说东方诸侯辅以致治而不能用则着为七篇之书故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其谓是乎秦汉以降是气分而不全赋于人或得之而不善养或善养而不遭乎时汉文帝唐太宗尝用之以致治诸葛亮尝用之以诛簒贼韩愈尝用之以辟佛老他若董仲舒贾谊司马迁扬雄皆用之成一家言虽不及于古其屈而在下则一也至宋人君能以道徳作海内之气故周程张邵朱子皆以是闲孔孟之道幽者使之明郁者使之宣辟邪说而驱之完羣经于既壊而司马光亦以是更弊法欧阳修苏轼亦以是变诡僻险怪之文其后文天祥复以是不屈于外蕃使外蕃知礼义之可畏是气之有益于世也大哉信乎不可不作是气也今天下承祸乱之余伸而在上发是气于文章者太史公而已继公而复古之道者吾不知其谁也吾尝以为井田不行民不得康正统不定四荒恣横而道无由施窃欲排羣言而一反之阐孔孟之道于今世而闻者交诮余吾邑郭士渊独以为然士渊能文章学于太史公而未得志于世吾服其才而又感乎命也呜呼士渊其得是气之几纯者乎在乎自养之而已

  送浮图景晔序【方孝孺】

  周公孔子之道衰而异端出稍盛其后其说尤炽人趋而信之最深久而遂同称于孔子曰儒释世主恶其然欲斥之者有矣然既扑而愈焰既灭而复兴恶者之五六不胜喜者之千百延至于今塔庙多于儒宫僧徒半于黎庶西域之书与经籍并用吾尝求其故以为杨墨名法之流其说与释氏虽殊其违圣人之道则一然皆不数传辄不复续释氏更千载而不废独何哉盖杨墨名法浅而易知不足以动人释氏之术其深若足以通死生之变其幽若可以运祸福之权惟其深也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