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兴亡虽殊其为仁义一也呜呼亦孰知仁义虽一而行之有不同偃王假其名而行之汤武则真知之而行之以无伪者也兴亡之效固判然不同矣汤武偃王奈何同年而语哉春秋之时宋襄公欲圗霸亦徒假仁义以为名与楚人为泓之战曰吾文王之师也不禽二毛不鼔不成列一战而败国以几亡故宋襄公之仁义即徐偃王之仁义也一则假以谋王而不成一则假以圗霸而不就皆假其名而不知用其实者也或曰齐桓晋文亦假仁义者也而其霸业以成何欤曰齐桓晋文之于仁义善假之者也假之而善故其业以成偃王襄公则慕仁义之名而不善假不善于假其败亡也固宜此又其得失之所由分也
  太史公曰学者皆称周伐纣居洛邑其实不然武王营之成王使召公卜居居九鼎焉而周复都酆鄗至犬戎败幽王周乃东迁于洛苏氏曰周之失计未有如东迁之缪也自平王至于亡非有大无道者也然终以不振则东迁之过也君子曰周之东迁非过也谓周自东迁而益衰可也谓国东迁而致衰不可也周居酆鄗酆鄗在西故谓洛为东都自武王迁九鼎于洛固巳有意于经营周公相成王成武王之志于是乎卜洛以建邑而郊丘社壝宗庙市里无乎不备是固以洛邑为可都矣谓洛邑形势不如西周之据函崤界蜀陇邪则东有成皋西有殽渑背河向伊洛其固有之守也谓洛邑土地不如西周为天下土腴邪则左伊右瀍沃衍可以富也而况天下之中实维洛邑阴阳之所和南北日晷于是而取正道里之所均四方诸侯于是而取则是则雒邑曷尝不可以为都也以书考之周公告成王使居新邑以为治王因遂东故曰戊辰王在新邑烝祭歳是成王尝至洛邑事烝祭矣以诗考之宣王征车马备器械会诸侯于东都因田猎而选车徒是宣王又尝至洛邑会诸侯矣然则平王之迁洛得非先王之遗意而岂可谓其失计乎藉使周因东迁而致衰则日蹙国百里巳非一日四夷交侵有甚于戎伐昭王南征不复有甚于问鼎重轻岂至平王以后而然耶葢周自厉王之乱王室板荡不有宣王以中兴之吾见其不待东迁已无周矣宣王之后幽王失徳王室又大壊使平王不迁周其将不衰乎使文武而东迁周其有不兴乎是周之所以衰因无令王以振兴之初不以迁故也且尧都平阳而舜迁蒲坂禹又迁安邑商自契至汤八迁盘庚五迁是唐虞夏商之都罔有定止葢屡迁矣奈之何独以周之东迁为失计耶迁都之义曰洛邑之地四达而平使有徳易以兴无徳易以衰则都洛本可以致兴而所由致衰者固在于不徳也周以后汉世祖都洛矣而延祚二百魏孝文又都洛矣而太和称治有徳而都洛无有不兴之理此古今之所同然者然则周有天下传主三十七而平王以后凡二十四主厯年八百六十有七而东迁之后犹五百二十八年平王之东迁其果失计乎哉
  汉髙帝既定天下谓羣臣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填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絶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此所以取天下也君子曰知人善任使此帝王之略也夫以髙帝之雄姿大度而当其任使者又皆天下之才其取天下也固宜矣方其与项籍俱起叛亡逐秦鹿蚌鹬相持者八年髙帝之命悬于籍手数矣而籍卒以败亡者籍专为暴髙帝务为寛大故也髙帝之入咸阳也秋毫无所犯籍至火而屠之暴与寛大异趋如此楚汉兴亡于是已决况籍有一范増而不能用而髙帝则揽一时之英豪而御之如所谓三杰者皆天下之才也而用之各能当其才及其成功且曰吾不如焉是可谓知人善任使有帝王之略矣其得天下不亦宜乎虽然髙帝固善知人为可尚抑所以任使之道则未免持驾御之术以束缚驰骤之葢有无足多者当韩信为治粟都尉萧何数言其竒而髙帝故不用殆欲激之使亡尔既亡而追得之则信以为必死矣反遽拜之为大将使其以任遇太重为过望效死以酬恩不复叛而信遂谓汉遇我厚也此在其术中而不知者也郦食其为汉谋挠楚欲立六国后髙帝非不知六国后不可立也而以问良是特以甞其心焉耳葢良始惟为韩报雠又甞说项梁立韩诸公子横成君成为王而已为韩司徒而后又自褒中去汉而归韩髙帝恐良终为韩不为汉故因疑其谋以甞良岂果不知六国后不当立哉而子房固且力陈其难以为不可此又在其术中而不知者也萧何与髙帝同起事膺专任守关中汉廷诸臣功无与比盛髙帝恐其脱自骄以取祸故遣卒为卫又系之廷尉以抑折之使自谨守以保令终非诚疑何也设诚疑之则已以待韩彭者待之矣而何至自污以求免此又在其术中而不知者也嗟乎三子者皆人杰然役于髙帝术中而皆不知而髙帝既知三子之为人杰矣乃徒以术御之不复知有忠信之为道君臣之际其不俱可惜哉且吾闻之舜之于十二牧武王之于十臣其君臣之相与无非忠信之道焉上以诚求下下以诚事上元首股肱视同一体乌有所谓相持之术哉呜呼此古帝王之所以为盛也髙帝非不得天下也然其君臣之际如此其不有媿于古帝王也夫
  髙帝六年叔孙通征鲁诸生起朝仪鲁两生不肯行曰今天下初定死者未塟伤者未起又欲起礼乐礼乐所由起积徳百年而后可兴也君子曰两生之所谓礼乐非礼乐也彼以为礼乐矣而吾谓非礼乐何哉彼徒知其文而非其本之谓也记曰礼者天地之别也乐者天地之和也天髙地下万物散殊而礼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乐兴焉又曰大礼与天地同节大乐与天地同和孔子之论以为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孟子之论先之以仁义而曰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乐之实乐斯二者是也此礼乐之谓也夫礼乐不可斯须去身者也圣贤之治身即其所以治天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