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造船攻木之一事也,而船板船桅船轮船机所分不下数十事。各有专家,而不相侵焉。所以近年购订船炮,每由承办之一厂,向诸厂分购船料,汇集成器,而其器乃愈精。
余谓西人不过略事管子之意而推广之,治术如是,学术亦如是,宜其骤致富强也。中国承宋明以来之积弊,日趋贫弱,贫弱之极,恐致衰微,必也筹振兴之善策,求自治之要图,亦惟详考唐虞以后,宋明以前之良法而渐扩充之,而稍变通之,斯可矣。

○矿屯议
今天下日趋于贫之故,大端有二:一则商务不盛,利输于外,犹水之渐泄而人不知也。一则矿政未修,货弃于地,犹水之渐涸而人不知也。盖天地生人养人之具,火化之用,莫大乎煤。转移之用,器械之用,莫大乎五金。此中外不易之势也。中国于取煤之法,虽研之未精,而民间犹或务之。其取五金之法,则废而不讲久矣。《周礼》矿人一官,掌金玉锡石之地,若以时取之,则物其地图而授之。知古圣人经纬天下,所以为斯民利用厚生者,筹之綦详。《汉书地理志》,州郡有铜官铁官者凡数十处。迄于唐宋,未尝不采取五金。其事时见于史传。自明之晚季,以矿税为厚敛之端。宦竖四出,征求无艺,有司因之苛派百姓,海内骚然。当时既受其弊,后世遂相戒不敢复议。此矿政所以不修也。
近数百年来,天地菁英之气,郁而不发。乡曲土豪,与无业游民,遂敢纠党开矿,作奸犯科,抗拒官吏。幸而逐之。当事者虑其易聚难散,不得不封闭矿硐,垂为厉禁。而矿政益以不修矣。由前之说,弊在所任非人,藉其名以渔利,而并无其实,固不当因噎而废食也。由后之说,弊在委弃宝藏,与玩法者欲起而攘之。将防玩法之民,先收自然之利。苟上有治之之法,而民自难遁于法之外也。然而犹有狃于故见,而或疑为多事者。亦可谓不审于时与势之宜者矣。
夫民于五金之用,一日不可缺,一人不可无。今以天下之大,而所用铜铁,皆仰给外洋。至于金银,如英美所属之新旧金山,每岁出于矿者数千万,奚啻取之如泥沙。中国无生之之道,仅以古昔所有,互相转输,又已用之尽锱铢。通商以来仅三十年,而外国日富,中国日贫。复数十年,则益不可支矣。是可不筹所以振之哉!且中国矿产之饶,甲于地球诸国。苟善取而善用之,固大可为之资也。
而论采取之道,则官商分办之外,惟矿屯一法为最善。何以言之?今天下额设绿营之外,每省各有防营。无事坐食,既糜巨饷,去之又不足以建威销萌,益示弱于邻敌。是以新疆之豫军,畿辅之淮军,莫不经理屯田,以裨军食。其他如河防水利,炮台城垣诸工,亦往往借助于各营。此诚撙节财用酌剂盈虚之要道也。窃闻西南滇黔楚粤陇蜀诸省,五金并产,宝气充积。诚择矿苗最旺之山,每省先拨一二营,试行采炼。于以创开风气,逐渐推广。有六利焉。向闻佣工开矿,一人所获,每敷一人之食。如得佳矿,即有赢余。营勇开矿,计每丁终岁所获,即不能抵所支之饷。如或仅抵十之五六,亦可省营饷之半也。若矿屯渐多,即所节甚巨。其利一。勇丁游闲无事,浸至习成骄惰,骚动闾阎,今于操练之余,课以矿务,使之勤动于山谷之间,犹得葆其朴勇之气。其利二。矿产皆在穷岩绝峤辽廓之区,于此分屯各营,则苗蛮有慑服之心,客匪绝占踞之望。其利三。官商开矿,筹本最难。本之难筹,尤以工费为大宗。营勇有额支之饷。经始之初,只须购机器,订矿师。成本既轻,事乃易集,其利四。矿务既兴,则运送必有舟车,淘炼必有工匠。未始非小民谋食之资。其利五。无论金银铜铁,中国之所出渐多,则外洋之来者渐少。一年计之而不足,数十年计之而有余。其利六。有此六利,则矿屯之举,尤胜于官商之经营也审矣。
若夫选将领,择官吏,联民情,定规制,则恃乎各省大吏之体察情势,访求人才,视其意之轻重,而效之大小判焉。昔宋苏轼治徐州,以利国监为铁官,商贾所聚,凡三十六冶。冶各百余人。采矿代炭,多强力鸷忍之民。欲使冶户各出十人,借其名于官,授以刀槊,教之击刺,每月庭集而阅试之,以待大盗。此寓强于富之术也。而矿屯之说,则足以寓富于强。推而行之,富一方可,富天下亦可。譬犹导水者之引其泉,将滚滚而不竭也,而岂有泄涸之患也哉!

○拙尊园丛稿序
光绪十九年秋,余友黎君莼斋裒所为古文辞百余首,邮致上海,付之石印。贻书海外,征序于余。余与莼斋相知久,其敢以不文辞。
当同治纪元,莼斋以廪贡生应毅皇帝求言之诏,上书论时事万余言。是时河内李文清公棠阶,以名儒入政府,建议宜擢用风示天下。会曾文正公驻军安庆,进剿粤寇于江南,天于命以知县发往安庆大营差遣。中兴新政,颇有采用莼斋议者。天下因以诵莼斋之文而想见其人。越二年,余入曾文正公幕府。文正告余幕中遵义黎君暨淑浦向师棣伯常可交也。余始与二君以学业相砥镞。伯常志豪才健,不幸遘疾以没。莼斋恂恂,如不胜衣。而意气迈往,若视奇绩伟勋可捩契致。文正意不谓然。顾时时以文事奖勉僚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