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夫边陲小警,庙算已尽,俘囚﹃辱相随逐,而箝口束手,莫敢论一战之利者,其志昏于敌前,而气馁于自强也。其攘臂切齿,主辱臣死而不悔者,虽蹈锋镝,不知亡国之不可存也。其日夜忧敌,觇强弱,论守战,求一去害而并心于外患者,其犹见蚊睫而不睹泰山者也。
夫治乱在一人,转移在俄顷。古无必亡之国,国无不治之理。圣人得位,要荒以限之,朝贡以羁之,夷狄仰望,莫不惕栗,尚无所用战,其术约也。五饵豢敝,效于蒙古,和之上者也。幕南犁庭,战之威者也。若力不足和,而姑望罢兵,强敌压境,乃后言战。朝无正人,野多异议,弱而愈靡,适足自亡。故其咎不在夷狄,而其政不系和战。是本论也。

○御夷论(二)
夫道术立百代之要,机智用一时之利。君无苟且之臣,政有补苴之策。然则内政未举,而议欲攘外者,其亦必有方乎?均之治末,莫若力战。夫锋刃相接,僵伏相踵,而计胜负者,战之末也。有死无二,折而不挠,明敷天之大义,指匈奴期俱灭者,此能战之选也。夷狄之入中国也常远,其畏败也常切。其所欲在和者,利彼之完师,幸我无备故也。其先致死与我争利,其词不绌者,要和亲之必成也。社稷之臣,怀忠贞之节,羞陪妾之名,因民所疾,金鼓而征之,败不足畏,故无败矣。
何以信其然也?敌国之势也。敌之兵必出于一道,我之地不尽于受敌,则出没之情异,我便一也。彼远而攻,士卒有数,我近而征,精锐相接,便二也。远攻者士怀归心,守者亦各为其家,则彼不致死,我能持久,便三也。战则彼失其利,和则我受其敝,弃利而决死,童子不为也,我便四也。讲好请盟,彼常挑衅,守死勿去,焉能责我。其将一举而取我乎?则不至今日矣。如其不能,我便五也。兵以练而精,士以怒而勇。彼屡胜则骄,我屡败则惧,刷耻振弱,我便六也。有战而死,无和而生,则彼之意阻,我之情暴,便七也。明华夷之限,民知国雠,胶固而不解,彼虽得城邑,不能用守,便八也。连兵中国,绝互市之利,他邦解心,外生猜嫌,我便九也。乘九便之势,加十全之算,内可以雪臣民之愤,外可以立旗常之业,上可以拯君父之厄,下可以垂永久之统,救患目前,徐图其终,亦人臣立功之秋,壮士封侯之时也。
然而强藩重镇,变色而相戒,勇夫悍将,束甲而屏息者,不明于敌情,而猥曲于偷安也。向使带甲之将,谋国之士,有分毫忧患救时之心,少留意于夷狄之事。知其示强为虚强之势,议和为挑衅之本,攻其所短,而夺其所挟,明目张胆,而告之待战,则宋襄明英,身虏而复归,国土覆灭,且犹复立,何区区败衄之患哉?今之论夷,不出二策。或以我为不能,或以彼非相吞,将优游而俟之,隐忍而从之。曾不知不能之趋于亡,而相吞之不在用兵也。俄焉而复之,城破君亡,而人臣不知有锋刃之祸。其守疆土者,幸敌不至,而以为无事,岂非古来之奇辱乎?
夫义士含情,则生心以求逞,愚民渐渍,则忘君而向外。诚欲弃其国,不可与危言也。然而鉴往古之失,立后世之法,万一悔悟,而势力已困者,犹莫若论战,以延旦夕之命而已。夫论战而求胜,怯者挠其说,连兵而相持,小人促其败。今言战而不必战,战亦不必胜,此策士之说也。策士之效,得情故也。世有知敌之情,而不能知我之情,能为存国之谋,而不能以喻亡国之人,独且奈之何哉!

○论文
文有时代而无家数,今所以不及古者,习俗使之然也。韩退之遂云:非三代两汉之书不敢观。如是仅得为拟古之文。及其应世,事迹人地,全非古所有,则失其故步,而反不如时手驾轻就熟也。明人号为复古,全无古色,即退之文,亦岂有一句似子长扬雄耶?故知学古渐渍于古,先作论事理短篇,务使成章,取古人成作处处临摹。如仿书然,一字一句,必求其似。如此者家书账记,皆可摹古。然后稍记事,先取今事与古事类者,比而作之,再取今事与古事远者,比而附之,终取今事为古所绝无者,改而文之。如是非十余年之专功,不能到也。
人病在好名欲速,偷懒姑息,孰肯而刊楮七日,以削棘猴。故自唐以来,绝无一似古之文,唯八家为易似耳。今贬八家不得言文,及其作文,更不如八家,以八家亦自有二三年工力,乃可至也。诗则有家数,易模拟,其难亦在于变化。于全篇模拟中,能自运一两句,久之可一两联,久之可一两行,则自成家数矣。成家之后,亦防其泛溢。诗者持也,持其所得,而谨其易失,其功无可懈者。虽七十从心,仍如十五志学。故为治心之要。自齐梁以来鲜能知此。
其为诗不过欲得名耳。杜子美诗圣,乃其宗旨在以死惊人,岂诗义哉!要之闻道犹易,成文甚难。必道理充周,则诗文自古。此又似易而愈难,非人生易言之境也。孔子大圣,发愤忘食,其教人不愤不启,请一言以蔽,曰愤而已。愤者非人言好,乃愤已之不好。愤则勤学,学则愈愤。终身亻黾勉,惟日不足,而何道之不闻。

○老子注序
班固曰:道家者流,其原出于史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