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恣情纵欲,而犹自以为同好恶。相陵相贼,自其一家骨肉之亲,已不能无尔我胜负之意,彼此藩篱之形,而况于天下之大,民物之众,又何能一体而视之!则亦无怪纷纷藉藉而祸乱相寻于无穷矣。”人情之险若此!孤洁之士,愤世嫉俗,不能一朝居。往往绝人逃世,同其身于死灰槁木。其甚者,或因而自杀。其次,则险谲之士,操老子之术,以柔制刚,以静制动,颠倒一世之人,而巧于自全。又其次,则为乡愿,同流合污,阉然而媚于世。夫老氏之徒与乡愿,皆习知人之情伪,以巧于不败之地。其为自私自利,无足论。至于绝人逃世者,迹则高矣。然推其用心,由于惮烦。是亦自私自利也。而自私自利之见所由生,在于未充其恻隐之心而已。使能充其恻隐之心者,则必不为一己计,而为众人计。目击天下之纷纷藉藉,祸乱相寻,人所避之惟恐不及者,挺然以一身当其际,而无所却。即令所接者无所往而非倾险之人,所处者无所往而非阴郁之境,而其至诚恻怛之意,初不由之而少间。忧患虽深,不改其度,事变之来,不失其守。阳明所谓言语正到快意时,截然能忍默,意气正到发扬时,翕然能收敛,愤怒嗜欲正到腾沸时,廓然能消化,非天下之大勇者不能。盖观于克伐怨欲不行,可以知其所守之固。此所以能应万变而不穷也。
是故不畏死之勇,德之烈者也。不惮烦之勇,德之贞者也。二者之用,各有所宜。譬之炊米为饭,盛之以釜,之以薪。薪之始燃,其光熊熊。转瞬之间,即成烬煨。然体质虽灭,而热力涨发,成饭之要素也。釜之为用,水不能蚀,火不能熔,水火交煎逼,曾不少变其质。以至于成饭,其熬煎之苦至矣。斯亦成饭之要素也。呜呼!革命党人将以身为薪乎?抑以身为釜乎?亦各就性其之所近者,以各尽所能而已。革命之效果,譬则饭也。待革命以苏其困之四万万人,譬则啼饥而待哺者也。革命党人以身为薪,或以薪为釜,合而炊饭。俟饭之熟,请四万万人共飨之。

○驳革命可以召瓜分说
自民族主义,国民主义昌明以来,绅之士,荷篑之夫,稍知爱国者,咸以革命为不可一日缓。此国民心理之进步,而国家盛强之动机也。然尚有鼓其讠皮说,诋毁革命者。其立说皆诡弱而不足以自存。其稍足以淆人听闻者,不外二说。其谓今日之政府已进于文明也。然凡稍知民族与政治之关系者,皆知主权苟尚在彼族之手,则政治决无由进步。故此说决无成立之理由。其二则谓革命可以召瓜分。而谓各国方眈眈于我,一有内乱,必立干涉。而国随而亡。为此言者,自托老成持重,而以逆臆之危辞,恫喝国民,沮其方新之气。于是别有怀抱者,乐于便托此说以自文饰。即真有爱国之诚者,亦荧于听闻而摇惑失志,其流毒所播,不可谓细也。今欲外审各国对于中国之方针,内度国民之实力,口极论,阐明革命与瓜分,决无原因结果之关系。且正因革命,然后可以杜瓜分之祸。愿爱国者相与研究此问题,而悦然于解决之方法也。本论分二大段。前段论瓜分说之沿革,后段论革命与瓜分之无关系。

○第一瓜分说之沿革
瓜分之原因,由于中国之不能自立也。中国不能自立,何以为瓜分之原因?以中国不能自立,则世界之平和不可保也。各国争欲均势力于中国。势力相冲突,常足以激成世界之大战争。于是有一国谓势力之不均如此,不如分割之,俾各得其所。于是倡瓜分主义。又有一国谓势力既不平均,若言瓜分,则滋忧也。于是倡开放门户,保全领土主义。甲午以后,庚子以前,瓜分说极炽之时代也。庚子以后,至于今日,开放门户保全领土说确定之时代也。一言以蔽之,中国未至于瓜分者,列国势力平均主义之结果也。(庚子以前,因势力不均而至于言瓜分。庚子以后,因势力不均而至于言开放、保全,始终均势问题也。)而解决之法,后与前异。以上举其概要,以下逐项释明之。
(一)中国不能自立之原因。自立者何?能自以内部之力,完全独立之谓也。故自立与孤立有别。持锁国主义,孤立无邻,谓之自弃可耳。决不能自立于今日国际团体之内也。而自西力东侵以来,吾国陷于旋涡之地位。既无复孤立之余地,又不能自立。国力颓丧,瓜分在人,保全在人。岌岌然不可终日。国民所已知者也。而其所以致此者,实惟满洲人秉政之故。盖我国民之能力薄弱,固亦不能无过。而厉行锁国主义,鼓舞排外思想,见靡外侮,驯致于危亡,犹复调唆列国之冲突及其嫉妒心,使势力平均主义,亦将不能维持者,实惟满洲政府独任其咎。盖自满洲篡位以后,禁绝中国人与外国人交通。以通商为厉禁,放逐传教师于国外,戮人民之私奉外国教者。人民有迁徙于他国者,处以死刑。其与外人交接也,觐见之礼,以三跪九叩首为一大问题。初以献俘之礼待之,后以藩属之礼待之。此康熙以来之政策也。道光之际,有鸦片之役。咸丰之际,有联军之役。光绪之际,有甲午之役。中更丧乱,贱外之心变而为畏外仇外。于是奖励和拳,宗室王大臣为其首领。揭扶清灭洋之帜,以招八国之兵。迨乎北京失守,狼狈西遁。此后又一变而为媚外。然交欢于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