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我人非僬侥三尺之弱,人奚不如?且中华扶舆灵秀,磅礴而郁积,巢燧羲轩数神圣,前民利用所创始,诸夷晚出,何尝不窃我绪余,人又奚不如!则非天赋人以不如也,人自不如耳。天赋人以不如,可耻也,可耻而无可为也。人自不如,尤可耻也。然可耻而有可为也。如耻之莫如自强。夫所谓不如,实不如也。忌嫉之无益,文饰之不能,勉强之无庸。向时中国积习长技,俱无所施。道在实知其不如之所在。彼何以小而强?我何以大而弱?必求所以如之,仍亦存乎人而已矣。
以今论之,约有数端。人无弃材,不如夷;地无遗利,不如夷;君民不隔,不如夷;名实必符,不如夷;四者道在反求。惟皇上振刷纪纲,一转移间耳。此无待于夷者也。至于军旅之事,船坚炮利,不如夷;有进无退,不如夷。而人材健壮,未必不如夷。是夷得其三,我得其一。故难胜。此兵亦能有进无退,是我得其二。故间胜。粤人军械,半购诸夷,而不备,并能有进无退,是我得其二有半,故半胜。然即良将劲兵,因械于敌,如天之福,十战十胜,而彼能来,我不能往,犁庭扫闾,固无其事。后患正无已时。而况乎胜负未可知也。得三与得二有半,究有间也。何如全乎其为得三之相当也。果全乎其为得三,不特主客异形,劳逸异势,且我有可以穷追之道,彼有惧我报复之心,殆不啻相当焉。斯百战百胜之术矣。夫得二之效,亦道在反求,而无待于夷。然则,有待于夷者,独船坚炮利一事耳。
魏氏源论驭夷,其曰:以夷攻夷,以夷款夷。无论语言文字之不通,往来聘问之不习,忽欲以疏亲,万不可行。且是欲以战国视诸夷,而不知其情事大不侔也。魏氏所见夷书新闻纸不少,不宜为此说。盖其生平学术,喜自居于纵横家者流,故有此蔽。愚则以为不能自强,徒逞谲诡,适足取败而已。独师夷长技以制夷一语,为得之。夫九州之大,亿万众之心思材力,殚精竭虑于一器,而谓竟无能之者,吾谁欺!惟是输亻垂之巧至难也,非上知不能为也;圩镘之役至贱也,虽中材不屑为也。愿为者不能为,能为者不屑为。必不合之势矣。此所以让诸夷以独能也。道在重其事,导其选,特设一科,以待能者。
宜于通商各口,拨款设船炮局,聘夷人数名,招内地善运思者,从受其法以授众匠。工成与夷制无辨者赏给举人,一体会试。出夷制之上者,赏给进士,一体殿试。廪其匠倍蓰,勿令他适。夫国家重科目,中于人心久矣。聪明智巧之士,穷老尽气,销磨于时文试帖楷书无用之事,又优劣得失无定数,而莫肯徙业者,以上之重之也。今令分其半以从事于制器尚象之途,优则得,劣则失,划然一定,而仍可以得时文试帖楷书之赏,夫谁不乐闻!且其人有过人之禀,何不可以余力治文学,讲吏治。较之捐输所得,不犹愈乎?即较之时之试帖楷书所得,不犹愈乎?即如另议改定科举,而是科却可并行不悖。
中华之聪明智巧,必在诸夷之上。往时特不之用耳。上好下甚,风行响应,当有殊尤异敏,出新意于西洋之外者。始则师而法之,继则比而齐之,终则驾而上之。自强之道,实在乎是。昔吴受乘车战阵之法于晋,而争长于晋。赵武灵为胡服,而胜胡。近事俄夷有比达王者,微服佣于英局,三年尽得其巧,国遂勃兴。安南暹罗等国,近来皆能仿造西洋船炮。前年西夷突入日本国都,求通市。许之。未几日本亦驾火轮船十数,遍历西洋,报聘各国,多所要约。诸国知其意,亦许之。日本蕞尔国耳,尚知发愤为雄。独我大国,将纳污含垢以终古哉!孟子曰:国家闲暇,及是时明其政刑。又以敌国外患,同于法家拂士。尹铎曰:委土可以为师保。今者诸夷互市,聚于中土,适有此和好无事之间隙,殆天与我以自强之时也。不于此急起乘之,只迓天休命,后悔晚矣。
或曰:管仲攘夷狄,夫子仁之。邾用夷礼《春秋》贬之。今之所议,毋乃非圣人之道耶?是不然。夫所谓攘者,必实有以攘之,非虚骄之气也。居今日而言攘夷,试问其何以攘之?所谓不用者,亦实见其不足用,非迂阔之论也。夫世变代擅,质趋文,拙趋巧,其势然也。时宪之历,钟表枪炮之器,皆西法也。居今日而据六秣以颁朔,修刻漏以稽时,挟弩矢以临戎,曰吾不:用夷礼也,可乎?且用其器,非用其礼也。用之,乃所以攘之也。以经费言之,军械之价,常十倍。然利钝所分,胜败系之。固当别论。轮船亦然。然彼船一年而一运,此船一年而一二十运。移往时盐船粮船费用,改造轮船,即百船已不止千船之用。无事可以运盐转粟,有事可以调兵赴援。呼应奔走,无不捷。岂特十倍之利哉!或曰:购船雇人何如?曰:不可。能造,能修,能用,则我之利器也。不能造不能修,不能用,则仍人之利器也。利器在人手,以之转漕,而一日可令我饥饿。以之运盐,一日可令我食淡。以之涉江海,一日可令我覆溺。仓卒有隙,幡然倒戈。舟中敌国,遂为实事。而购值不资,岁修不资,赏犒不资,使令之不便,驾驭之不易,其小焉者也。是尚不如借兵雇船之为愈也。借兵雇船,皆暂也,非常也。目前固无隙,故可暂也。日后岂能必无隙,故不可常也。终以自造,自修,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