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举族之沈波,终狐祥而无主。悲夫!丛冢有坎,泰厉有祀,强饮强食,冯其气类。尚群游之乐,而无为妖祟!人逢其凶也邪?天降其酷也邪?夫何为而至于此极哉!
洪亮吉
出关与毕侍郎笺
  自渡风陵,易车而骑,朝发蒲坂,夕宿盐池。阴云蔽亏,时雨凌厉。自河以东,与关内稍异,土逼若衖,塗危入栈。原林黯惨,疑披谷口之雾;衢歌哀怨,恍聆山阳之笛。
  日在西隅,始展黄君仲则殡于运城西寺。见其遗棺七尺,枕书满箧。抚其吟案,则阿之遗笺尚存;披其繐帷,则城东之小史既去。盖相如病肺,经月而难痊;昌谷呕心,临终而始悔者也。猶复丹铅狼藉,儿案纷披,手不能书,画之以指。此则杜鹃欲化,犹振哀音;鸷鸟将亡,冀留劲羽;遗弃一世之务,留连身后之名者焉。
  伏念明公,生则为营薄宦,死则为卹衰亲。复发德音,欲梓遗集。一上之身,玉成终始,闻之者动容,受之者沦髓。冀其游岱之魂,感恩而西顾;返洛之旐,衔酸而东指。又况龚生竟夭,尚有故人;元伯虽亡,不无死友,他日传公风义,勉其遗孤,风兹来祀,亦盛事也。
  今谨上其诗及乐府共四大册。此君生平与亮吉雅故,惟持论不同,尝戏谓亮吉曰:“予不幸早死,集经君订定,必乖余之指趣矣。”省其遗言,为之堕泪。今不敢辄加朱墨,皆封送阁下,暨与述菴廉使、东有侍读,共删定之。即其所就,已有足传,方乎古人,无愧作者。惟藁草皆其手写,别无副本,梓后尚望付其遗孤,以为手泽耳。
  亮吉十九日已抵潼关,马上率啓,不宣。
恽敬
游庐山记
  庐山据浔阳彭蠡之会,环三面皆水也。凡大山得水,能敌其大以荡潏之则灵。而江湖之水,吞吐夷旷,与海水异。故并海诸山多壮郁,而庐山有娱逸之观。
  嘉庆十有八年三月己卯,敬以事绝宫亭,泊左蠡。庚辰, 星子,因往游焉。是日往白鹿洞,望五老峰,过小三峡,驻独对亭,振钥顿文会堂。有桃一株,方花,右芭蕉一株,叶方茁。月出后,循贯道溪,历钓台石、眠鹿场,右转达后山。松杉千万为一桁,横五老峰之麓焉。
  辛巳,由三峡涧,陟欢喜亭。亭废,道险甚。求李氏山房遗址,不可得。登含鄱岭,大风啸于岭背,由隧来。风止,攀太乙峰。东南望南昌城,迤北望彭泽,皆隔湖,湖光湛湛然。顷之,地如卷席,渐隐;复顷之,至湖之中;复顷之,至湖嬭,而山足皆隐矣。始知云之障自远至也。于是四山皆蓬蓬然,而大云千万成阵,起山后,相驰逐布空中,势且雨,遂不至五老峰而下。窥玉渊潭,憩栖贤寺。回望五老峰,乃夕日穿漏,势相倚负。返,宿于文会堂。
  壬午,道万杉寺,饮三分池。未抵秀峰寺里所,即见瀑布在天中。既及门,因西瞻青玉峡,详睇香炉峰,盥于龙井。求太白读书堂,不可得。返,宿秀峰寺。
  癸未,往瞻云,迂道绕白鹤观。旋至寺,观右军墨池。西行,寻栗里卧醉石。石大于屋,当涧水。途中访简寂观,未往。返,宿秀峰寺,遇一微头陀。
  甲申,吴兰雪携廖雪鹭、沙弥朗园来,大笑,排闼人。遂同上黄岩,侧足逾文殊台,俯玩瀑布下注,尽其变。叩黄岩寺,跐乱石寻瀑布源,溯汉阳峰,径绝而止。复返宿秀峰寺。兰雪往瞻云,一微头陀往九江。是夜大雨。在山中五日矣。
  乙酉,晓望瀑布,倍未雨时。出山五里所,至神林浦,望瀑布益明。山沈沈苍酽一色,岩谷如削平。顷之,香炉峰下白云一缕起,遂团团相衔出;复顷之,遍山皆团团然;复顷之,则相与为一。山之腰皆弇之,其上下仍苍酽一色:生平所未睹也。夫云者,水之征,山之灵所泄也。敬故于是游所历,皆类记之,而于云独记其诡变足以娱性逸情如是,以诒后之好事者焉。
沈复
闲情记趣
  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见藐小微物,必细察其纹理,故时有物外之趣。夏蚊成雷,私拟作群鹤舞空。心之所向,则或千或百果然鹤也。昂首观之,项为之强。又留蚊于素帐中,徐喷以烟,使其冲烟飞鸣,作青云白鹤观,果如鹤唳云端,怡然称快。于土墙凹凸处,花台小草丛杂处,常蹲其身,使与台齐;定神细视,以丛草为林,以虫蚁为兽,以土砾凸者为丘,凹者为壑,神游其中,怡然自得。一日见二虫斗草间,观之正浓,忽有庞然大物拔山倒树而来,盖一癞虾蟆也,舌一叶而二虫尽为所吞。余年幼方出神,不觉呀然惊恐。神定,捉虾蟆,鞭数十,驱之别院。年长思之,二虫之斗,盖图奸不从也。古语云:“奸近杀”,虫亦然耶?贪此生涯,卵为蚯蚓所哈(吴俊呼阳曰卵),肿不能便。提鸭开口哈之,婢妪偶释手,鸭颠其颈作吞噬状,惊而大哭,传为语柄。此皆幼时闲情也。
  余扫墓山中,检有峦纹可观之石,归与芸商曰:“用油灰叠宣州石于白石盆,取色匀也。本山黄石虽古朴,亦用油灰,则黄白相间,凿痕毕露,将奈何?”芸曰:“择石之顽劣者捣末,于灰痕处乘湿糁之,干或色同也。”乃如其言,用宜兴窑长方盆,叠起一峰,偏于左而凸于右,背作横方纹,如云林石法,巉岩凹凸,若临江石矶状。虚一角,用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