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泮宫、庠序之教,陈礼乐、弦歌、移风之化。叙人伦,正夫妇,天下莫不晓然。论孝弟之义,惇笃之行,故仁义之道,满乎天下,卒致之刑错四十余年。远方慕义,莫不宾服,《雅》《颂》歌咏,以思其德。下及康、昭之后,虽有衰德,其纲纪尚明。及春秋时,已四五百载矣,然其余业遗烈,流而未灭。五霸之起,尊事周室;五霸之后,时君虽无德,人臣辅其君者,若郑之子产,晋之叔向,齐之晏婴,挟君辅政,以并立于中国,犹以义相支持,歌说以相感,聘觐以相交,期会以相一,盟誓以相救。天子之命,犹有所行,会享之国,犹有所耻。小国得有所依,百姓得有所息。故孔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周之流化,岂不大哉!及春秋之后,众贤辅国者既没,而礼义衰矣。孔子虽论《诗》《书》,定《礼》《乐》,王道粲然分明,以匹夫无势,化之者七十二人而已,皆天下之俊也。时君莫尚之,是以王道遂用不兴。故曰:非威不立,非势不行。

仲尼既没之后,田氏取齐,六卿分晋,道德大废,上下失序。至秦孝公捐礼让而贵争战,弃仁义而用诈谲,苟以取强而已矣。夫篡盗之人,列为侯王;诈谲之国,兴立为强。是以转相放效,后生师之,遂相吞灭,并大兼小,暴师经岁,流血满野,父子不相亲,兄弟不相安,夫妇离散,莫保其命,湣然道德绝矣。晚世益甚,万乘之国七,千乘之国五,敌侔争权,尽为战国,贪饕无耻,竞进无厌,国异政教,各自制断,上无天子,下无方伯,力功争强,胜者为右,兵革不休,诈伪并起。当此之时,虽有道德,不得施设。有谋之强,负阻而恃固,连与交质,重约结誓,以守其国。

故孟子、孙卿儒术之士,弃捐于世;而游说权谋之徒,见贵于俗。是以苏秦、张仪、公孙衍、陈轸、代、厉之属,生从横短长之说,左右倾侧。苏秦为从,张仪为横,横则秦帝,从则楚王,所在国重,所去国轻。

然当此之时,秦国最雄,诸侯方弱,苏秦结之。时六国为一,以傧背秦,秦人恐惧,不敢窥兵于关中,天下不交兵者二十有九年。然秦国势便形利,权谋之士,咸先驰之。苏秦初欲横,秦弗用,故东合从。及苏秦死后,张仪连横,诸侯听之,西向事秦。是故始皇因四塞之国,据崤、函之阻,跨陇、蜀之饶,听众人之策,乘六世之烈,以蚕食六国,兼诸侯,并有天下。杖于诈谋之弊,终无信笃之诚,无道德之教,仁义之化,以缀天下之心。任刑罚以为治,信小术以为道,遂燔烧《诗》《书》,坑杀儒士,上小尧、舜,下邈三王。二世愈甚,惠不下施,情不上达,君臣相疑,骨肉相疏,化道浅薄,纲纪败坏,民不见义而悬于不宁。抚天下十四岁,天下大溃,诈伪之弊也。

其比王德,岂不远哉。孔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夫使天下有所耻,故化可致也。苟以诈伪偷活取容,自上为之,何以率下?秦之败也,不亦宜乎。

战国之时,君德浅薄,为之谋策者,不得不因势而为资,据时而为画。故其谋扶急持倾,为一切之权,虽不可以临国教化,兵革救急之势也。皆高才秀士,度时君之所能行,出奇策异智,转危为安,运亡为存,亦可喜,皆可观。护左都水使者光禄大夫臣向所校《战国策》书录。

许叔重说文解字序叙曰:此十四篇五百四十部,九千三百五十三文,重一千一百六十三,解说凡十三万三千四百四十一字。其建首也:立一为耑,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同牵条属,共理相贯,杂而不越。据形系联,引而申之,以究万原,毕终于亥,知化穷冥。

于时大汉圣德熙明,承天稽唐,敷崇殷中,遐迩被泽,渥衍沛滂。广业甄微,学士知方,探赜索隐,厥谊可传。粤在永元,困顿之年,孟陬之月,朔日甲申,曾曾小子,祖自炎神,缙云相黄,共承高辛,太岳佐夏,吕叔作藩,俾侯于许,世祚遗灵。自彼徂召,宅此汝滨,窃卬景行,敢涉圣门。其宏如何?节彼南山,欲罢不能,既竭愚才,惜道之味,闻疑载疑,演赞其志,次列微辞,知此者希。傥昭所尤,庶有达者,理而董之。

王叔师楚辞章句叙叙曰:昔者孔子,睿圣明哲,天生不王,俾定经术。乃删《诗》《书》,正《礼》《乐》,制作《春秋》,以为后王之法。门人三千。罔不昭达。临终之日,则大义乖而微言绝。其后周室衰微,战国并争,道德陵迟,谲诈萌生。于是杨、墨、邹、孟、孙、韩之徒,各以所知,著造传记,或以述古,或以明世。

而屈原履忠被谮,忧悲愁思,独依诗人之义,而作《离骚》,上以讽谏,下以自慰。遭时暗乱,不见省纳,不胜愤懑,遂复作《九歌》以下凡二十五篇。楚人高其行义,玮其文采,以相教傅。

至孝武帝,恢廓道训,使淮南王安作《离骚经章句》,则大义灿然。后世雄俊,莫不瞻仰,摅舒妙思,缵述其词。逮至刘向,典校经书,分以为十六卷。孝章即位,深弘道艺。而班固、贾逵,复以所见改易前疑,各作《离骚经章句》。其余十五卷,阙而不说。又以壮为状,义多乖异,事不要撮。今臣复以所识所知,稽之旧章,合之《经》《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