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见。而少游、美成尤难见。美成意余言外,而痕迹消融,人苦不能领略。少游则义蕴言中,韵流弦外。得其貌者,如鼷鼠之饮河,以为果腹矣。而不知沧海之外,更有河源也。乔笙巢谓他人之词词才也,少游词心也。可谓卓识。
  
  ○著作不以多为贵
  
  声名之显海,身分之高低,家数之大小,只问其精与不精,不系乎著作之多寡也。子建、渊明之诗,所传不满百首。然较之苏、黄、白、陆之数千百首者,相越何止万里。词中如飞卿、端已、正中、子野、东坡、少游、白石、梅溪诸家,脍炙人口之词,多不过二三十阕,少则十余阕或数阕,自足雄峙千古,无与为敌。近人以多为贵,卷帙裒然,佳者不获一二阕。吾虽以之覆酒瓮,覆酱瓿,犹恐污吾酒酱也。吾愿肆志于古者,将平昔应酬无聊之作,一概删弃,不可存丝毫姑息之意。而后真面目可见,而后可以传之久远,不为有识者所讥。然则蒿庵四十阕,较古人为已多,正不病其少也。
  
  ○小仓山房诗可鄙
  
  小仓山房诗,诗中异端也。稍有识者,无不吐弃之。然亦实有可鄙之道,不得谓鄙之者之过。假令简斋当日删尽芜词,仅存其精者百余首,[多存近体,少存古体,不必存绝句。极多以百余首为止,更不可再多。]传至今日,正勿谓不逮阮亭、竹诸公也。惟其不能割舍,夸多斗靡,致使指摘交加,等诸极恶不堪之列,亦其自取。习倚声者,尤不可不察。
  
  ○赵蒋诗不如袁
  
  小仓山房集,佳者尚可得百首。忠雅堂诗,瓯北诗钞,百中几难获一。盖一则如粗鄙赤脚奴,一则如倚门卖笑倡也。近人慑于其名,以耳代目。彼不知驼峰熊掌为何物,宜其如鸱之吓腐鼠也。哀哉。
  
  ○袁赵蒋诗无可贵
  
  袁、赵、蒋盛负时名,而其诗实无可贵。洪稚存、吴人等诗,愈趋愈下,仅可不观。无足深论。
  
  ○聪明语不足重
  
  诗词中浅薄聪明语,余所痛恶。一染其习,动辄可数十首。无论其不能传,即徼亻幸传之后世,亦不过供人唾骂耳。何足为重。
  
  ○诗词贵精不贵多
  
  余友尝语余云:“有全唐诗,不可无全宋词。有能为是举者,固是大观。且不患其不传也。”然余谓藉以传一己之名词可,欲以教天下后世之为词者则不可。盖兵贵精不贵多,精则有所专注,多则散乱无纪。如全唐诗九百卷,多至四万八千首。精绝者亦不过三千首,可数十卷耳。[余久有唐诗选之意,约得三千首,此举至今未果。]余则仅备观览,供彩掇,资谐笑而已。虽不录无害也。倚声一途,既有朱氏词综,两宋精华,约略已具,而蒿庵犹病其芜。更欲集全宋词,则亦不过壮观邺架,于本原无涉,亦可不必。
  
  ○宋六十家词芜杂
  
  宋六十家词,已病芜杂,识者宜分别观之。吴氏宋元百家词,竹时已失全书,近更无从采访。然宋、元两代词,高者不过十余家,次者约得三十余家。合五十家足矣。录至百家,下乘必多于上驷。博而不精,终属过举。
  
  ○宋词精绝者约五百余首
  
  两宋词,精绝者约略不过五百余首。足备揣摩,不必多求也。
  
  ○词宜穷正始
  
  白石仙品也。东坡神品也,亦仙品也。梦窗逸品也。玉田隽品也。稼轩豪品也。然皆不离于正。故与温、韦、周、秦、梅溪、碧山同一大雅,而无傲而不理之诮。后人徒恃聪明,不穷正始,终非至诣。
  
  ○东坡一派无人能继
  
  东坡一派,无人能继。稼轩同时,则有张、陆、刘、蒋辈,后起则有遗山、迦陵、板桥、心余辈。然愈学稼轩,去稼轩愈远,稼轩自有真耳。不得其本,徒逐其末,以狂呼叫嚣为稼轩,亦诬稼轩甚矣。
  
  ○唐宋名家流派不同
  
  唐宋名家,流派不同,本原则一。论其派别,大约温飞卿为一体,[皇甫子奇、南唐二主附之。]韦端已为一体,[朱松卿附之。]冯正中为一体,[唐五代诸词人以暨北宋晏、欧、小山等附之。]张子野为一体,秦淮海为一体,[柳词高者附之。]苏东坡为一体,贺方回为一体,[毛泽民、晁具茨高者附之。]周美成为一体,[竹屋、草窗附之。]辛稼轩为一体,[张、陆、刘、蒋、陈、杜合者附之。]姜白石为一体,史梅溪为一体,吴梦窗为一体,王碧山为一体,[黄公度、陈西麓附之。]张玉田为一体。其间惟飞卿、端己、正中、淮海、美成、梅溪、碧山七家,殊涂同归。余则各树一帜,而皆不失其正。东坡、白石尤为矫矫。
  
  ○汪森词综序
  
  汪玉峰[森]之序词综云:“言情者或失之俚,使事者或失之伉。鄱阳姜夔出,句琢字炼,[此四字甚浅陋,不知本原之言。]归于醇雅。于是史达祖、高观国羽翼之。张辑、吴文英师之于前,赵以夫、蒋捷、周密、陈允平、王沂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