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春雨也,熨贴流转乃尔。前结十三字,皆单字领下十二字。作五四四句法,此破作七六句,未尝不可讽咏,恐执谱者必废是词矣。
○绕佛阁
周邦彦暗尘四敛
一刻吴文英。玩其笔意,亦颇似梦窗。然“望中迤逦”、“浪春灯”,则多属美成本色语。
○万年欢
史达祖两袖梅风
如此词起结,始当得“生新”二字。
○高阳台
蒋捷苑转怜香
前後结三字句,或韵或不韵。後段起句,或七字或六字。六字者用韵,七字多不韵。若执一而论,将何去何从。意者宫调不当凌杂,而字句或可参差。今既已不被管弦,徒就字句以绳,词虽自诧有独得之解,吾未敢以为合也。
○东风第一枝
史达祖草脚愁苏
史之逊姜,有一二欠自然处。雕镂有痕,未免伤雅,短处正不必为古人曲护。意欲灵动,不欲晦涩。语欲稳秀,不欲纤佻。人工胜则天趣减,梅、梦窗自不能不让白石出一头地。
○解语花
周密晴丝ア
前段“得”字韵七字句,美成作上三下四,草窗作上四下三。後段“的”字韵九字句,美成作上五下四,草窗作上四下五。结句“立”字韵,美成破作三句,则三、四、五,草窗作两句,则七字、五字。此类不可胜举。虚心折衷自见,无用俗说之纷纷也。
张炎行歌趁月
玉田此调,与美成一一吻合。前段“蕊枝娇小”,後段“旧愁空杳”,与美成“桂华流瓦”、“钿车罗帕”,似皆是用韵。前後人亦有确定不移者。但在今日,惟主词工,不得遂因此而废彼耳。
○念奴娇
苏轼大江东去
坡公才高思敏,有韵之言多缘手而就,不暇琢磨。此词脍炙千古,点检将来,不无字句小疵,然不失为大家。词综从容斋随笔改本,以“周郎”、“公瑾”伤重,“浪声沉”较“淘尽”为雅。予谓“浪淘”字虽粗,然“声沉”之下不能接“千古风流人物”六字。盖此句之意全属“尽”字,不在“淘”、“沉”二字分别,至於赤壁之役,应属“周郎”,“孙吴”二字反失之泛。惟“了”字上下皆不属,应是凑字。“谈笑”句甚率,其他句法伸缩,前人已经备论。此仍从旧本。正欲其瑕瑜不掩,无失此公本来面目耳。
○湘月
张炎行行且止
字数平仄同,而调名各异。且白石创之,玉田效之,必非无谓。然今之言调者虽好生枝节,对此茫然,亦无说以处,不得不强比而同之,於是湘月之谱仍是念奴娇,大堪失笑。故予谓不当以四声平仄言词者,此是其明证也。魏晋以前,无有四声,而汉之乐府自若,未闻其时协律者,鲜所依据也。故平仄一法,仅可为律诗言耳。至於词、曲,当论开阖、敛舒、抑扬、高下,一字之音,辨析入微,决非四声平仄可尽。犹见里中一前辈,以传奇擅长,妙娴音律,每填一曲竟,必使老优展转歌之。若歌者云有未协,不惮屡易,必求其妥。作曲之时,何尝不照平仄填定,一入歌喉,辄有不宜,盖以字有阴阳清浊,非四声所能该括。故上声一字不合,易十数上声字,有一合者。去声一字不合,易十数去声字,有一合者。即今昆曲可通於宋词,岂得以依声填字,便云毫发无憾乎。宋词久不谈宫调,既已失考,今之作者,取其长短淋漓、曲折尽致,小有出入,无损其佳。汤临川云:“此案头之书,非台上之观。”传奇且持此论,况於词调去宋数百年,彼此同一不知,何必曲为之说。前此任意游移者,固为茫昧,近日以四声立谱者,尤属妄愚。彼自诧为精严,吾正笑其浅鄙。既历诋古人,尽扫时贤,皆谓之不合调,不知彼所自谓合调者,果能悉入歌喉,一一指陈其宫调乎。因白石湘月词,聊发此意,作者当无堕谱家云雾中也。
●卷五
○桂枝香
唐珏松江舍北
咏蟹诸作,多是说人食蟹,惟此调不偏枯,“西风有恨无肠断”,此一警语足矣。此唐义士也,昭陵玉匣数首,并沉痛伤怀,非复宋人。此君诗词,俱参上流,不独高节。
○木兰花慢
卢祖皋汀莲凋晚艳
三调甚平,然不败目。
○水龙吟
苏轼似花还似非花
水龙吟末後十三字,多作五四四,此作七六,有何不可。近见论谱者於“细看来不是”及“杨花点点”下分句,以就五、四、四之印板死格,遂令坡公绝妙好词不成文理。起句入魔,“非花”则又“似”,不成句也。“抛家傍路”四字欠雅。“缀”字趁韵,不稳。“晓来”以下,真是化工神品。
苏轼楚山竹如云
非无字面芜累处,然丰骨毕竟超凡。玉田云“清丽舒徐”,未敢轻议也。
王沂孙世间无此娉婷
荼蘼如何写,直合浅浅许。海棠尤难着色。不离不即,已在个中。遇棘手题,当思所变计。二调颇堪玩味。[按:与卢祖皋荡红流水无声合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