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字有常检。追观汉作,翻成阻奥。故陈思称扬马之作趣幽旨深,读者非师传不能析其辞,非博学不能综其理。岂直才悬,抑亦字隐。」这种「字隐」,是由用古奥的字所造成的,所以这种深奥是晦涩的,这并不是真正的深隐的风格。

      既然「隐」并不等于晦涩,那就要掌握一定的尺度,要做到「内明而外润,使翫之者无穷,味之者不厌」的地步。诗里不明白说出的意思,别人看了自然明白,是「隐」;别人看不懂,要费很大的劲去猜还猜不透,是晦涩,使人不能领会其中的奥妙。然而含蓄得不够,又会流于浅露,使人读了觉得缺乏余味。

      周汝昌《文心雕龙隐秀篇旧疑新议》:「《总术》(篇)中又特为提醒说:『辩者昭晰,而浅者亦露。奥者复隐,而诡者亦曲。』这就是毫厘千里,求秀而流为浅陋,务隐而失之诡曲,则似是而非,流弊滋生了。」

〔四〕 《物色》篇:「不加雕削,而曲写毫芥。」

      黄侃《补隐秀篇》:「若故作才语,弄其笔端,以纤巧为能,以刻饰为务,非所云秀也。」

      《文心杂记》:「钱基博云:隐者文外之重旨,秀者篇中之独拔,而要归于自然会妙。或有晦塞为深,虽奥非隐;雕削取巧,虽美非秀矣。道生自然,彦和论文之宗旨。晦塞为深者,孙樵、刘蜕是也,至樊宗师而极。雕削取巧者,徐陵、庾信是也,至王杨卢骆而甚。」

      傅庚生《文学欣赏举隅》:「隐之工者,含蓄而幽远,耐人玩味,而弊在或失之奥塞;秀之工者,俊逸而疏快,妙比天成,而弊在或失之奇突。沈伯时云:『梦窗深得清真之妙,但用事下语太晦处,人不易知,白石清劲知音,亦未免有生硬处。』所议为允也。……

      「文学之极诣,必有其辞足以载其意,其意足以贯其辞。呕心以为秀者,必取其辞能为辅;溺思以为隐者,必希其意可以畅;悖此则或流于汗漫迷所归,或嫌其堆砌邻于晦矣。」

      又:「意境,主也;辞句,宾也。意高而辞不足以起之,则主慢宾客矣,失之奇突矣;辞炼而意不足以帅之,则喧宾夺主矣,失之奥塞矣。辞意之中倚,实隐秀之得失也。」

      黄海章《刘勰的创作论和批评论》:「譬如扬雄的文章,假艰深以文浅陋,不能说他是『隐』;颜延之的诗篇,错采镂金,不能说他是『秀』。这种界线是要划清的。」

故自然会妙,譬卉木之耀英华〔一〕;润色取美,譬缯帛之染朱绿。〔二〕朱绿染缯,深而繁鲜;英华曜树,浅而炜烨〔三〕。隐篇所以照文苑,秀句所以侈翰林〔四〕,盖以此也。

〔一〕 《原道》篇:「傍及万品,动植皆文:龙凤以藻绘呈瑞,虎豹以炳蔚凝姿;云霞雕色,有踰画工之妙;草木贲华,无待锦匠之奇:夫岂外饰,盖自然耳。」

      郭注:「『自然会妙』,苏东坡云:『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即此意。」

〔二〕 「缯」,帛之总名。

      《文学赏鉴论丛论文学的隐与秀》:「这篇的主旨,不外两层意思:第一,是论文学的风格有隐与秀的不同;第二,是说隐可以『润色取美』,秀却要『自然会妙』。」

      傅庚生《中国文学批评通论》:「司空图《诗品》品『
自然』之格云:『俯拾即是,不取诸邻,俱道适往,着手成春。如逢花开,如瞻岁新,真予不夺,强得易贫。幽人空山,过水采苹,薄言情晤,悠悠天钧。』诗之挺秀者也。品『委曲』之格云:『登彼太行,翠遶羊肠,杳霭流玉,悠悠花香。力之于时,声之于羌,似往已回,如幽匪藏。水理漩洑,鹏凤翱翔,道不自器,与之圆方。』诗之蓄隐者也。大抵文学之造深着痛快之境者,其触发文思也骠疾,『俯拾即是』,妙夺天工,秀之美者也。文学之擅委曲含蓄之场者,其细绎文思也纡徐,『如幽匪藏』,曲尽人意,隐之美者也。」

〔三〕 皮朝纲《从文心雕龙隐秀篇看刘勰的美学观》:「英华曜树之美和朱绿染缯之美──谢榛《四溟诗话》:『作诗虽贵古淡,而富丽不可见。譬如松篁之于桃李,布帛之于锦也。』周紫芝《竹坡诗话》引东坡语:『大凡为文,当使气象峥嵘,五色绚烂,渐老渐熟,乃造平淡。』《韵语阳秋》:『大抵欲造平淡,当自组丽中来,落其华芬,然后可造平淡之境。』『平淡而有思致』,『平淡而到天然处,则善矣。』刘勰所主张的『自然会妙』,就是这种绚烂之后归于『
平淡』的境界。《说诗晬话》:『经营而反于自然。』刘勰所要求达到的『自然会妙』,正是这种点化后的自然。」(《四川师院学报》一九七九年四期)

      这几句话的意思是自然美和人工美并重。「自然会妙」的,象树上的花朵,「浅而炜烨」,就是说色浅显而光采照人。「润色取美」的,则象绸子上染的红绿色一样「深而繁鲜」。只有「雕削取巧」的过分修饰,才是「虽美非秀」的。《夸饰》篇里提出:「使夸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