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据野史,近于不经,然词笔甚佳也。此出情景,建文飘泊襄阳,回首南都,极伤心惨目之致。原曲云《倾杯玉芙蓉》:“收抬起大地山河一担装,四大皆空相。历尽了渺渺程途,漠漠平林,垒垒高山,滚滚长江。但见那寒云惨雾和愁织,受不尽苦雨凄风带怨长。雄城壮,看江山无恙。谁识我一瓢一笠到襄阳。《尾声》:路迢迢,心怏怏,何处得稳宿碧梧枝上。忽飘来一杵钟声,错听了野寺钟鸣当景阳。”曩寓京师,一夕过某胡同,见一家门首设有灯谜,亟下车观之,有人揭去一条。其一去:“身为万乘之尊,还挑破铜烂铁担子。”底《书经》一句:“朕不肩好货。”余尝谓宋人词拙处不可及,此谜拙处亦不可及。

  孝钦显皇后六旬万寿,内阁撰拟谕礼部敕书,有云:“爰从归政,始遂安贞。萃五福于三辰,届六旬之万寿。”呈稿于宗室相国。麟曰:“贞字是孝贞显皇后尊谥,不可用。”遽提笔改“荣”字,点金成铁,令人辄唤奈何。向来撰拟文字以平正皇为得体,字句稍涉奥衍,即在摈弃之列,本不容有佳构也。

  孝钦显皇后万机之暇,留意风雅,精绘事,工吟咏,尤擅长试帖诗。每岁春闱及殿廷考试,辄有拟作。相传同治乙丑科会试,诗题“芦笋生时柳絮飞”,得“生”字,拟作云:南浦篙三尺,东风笛一声。

  鸥波连夜雨,萍迹故乡情。

  又同治癸酉科考差,诗题“江南江北青山多”,得“山”字,拟作云:雨后螺深浅,风前雁往还。

  舍连春水泛,峰杂夏云间。

  惜全首不传。

  同治庚午科,济宁孙尚书文恪典试四川,顺德李若农侍郎副之。考官例应驰驿,值秦蜀间盗氛未靖,改道溯荆湖西上。由宜昌遵陆赴万县,山路绝险,有地名火风箭岭,尤斗峻无伦。文恪肩舆竟于是倾跌。舆夫后二人,坠崖致毙。幸舆前有牵夫十六名,并力撑持,赖以不坠,舆前二夫亦幸免。其后,顺德尝语人:“当时情形奇险,幸山神有灵,双手托住军机大臣,仅乃无恙。”是夕驻节荒村,庖人无以为馔,于山家得一鸡,醢以煮粥,顺德食而甘之,自后非鸡粥不饱也。

  姓名笔画最少者,同治朝,内阁中书丁乃一,三字只五笔,不能有二。

  合肥龚芝麓尚书主持风雅,振拔孤寒,广厦所需,至称贷弗少吝。其卒也,朱竹挽诗有云:“寄声逢掖贱,休作帝京游。”其轶事屡见前人记载中。马世俊未遇时,落拓京华,无以自给。公阅其文,叹曰:“李峤真才子也。”赠金八百,为延誉公卿间,明年辛丑,马遂大魁天下。又尚书女公子卒,设醮慈仁寺。一士人寓居僧寮,僧请作挽对,集梵二语曰:“既作女子身,而无寿者相。”公询知作者,即并载归,面试之,时春联盈几,且作且书,至溷厕一联云:“吟诗自昔称三上,作赋于中可十年。”乃大咨赏,许为进取计。久之,以母老辞归。濒行,公赠一匣,窃意为行李资,发之,则士人家书,具云:“某年月日,收银若干。”盖密遣人常常馈遗,无内顾忧久矣。乃顿首谢,依倚如初,卒亦成其名。曩阅武进汤大奎《炙砚琐谈》,有云:“龚芝麓牢笼才士,多有权术。”嗟乎,何晚近巨公大僚,欲求有是权术者,而亦不可复得耶。尚书姬人顾媚,字横波,识局明拔,通文史,善画兰,尚书疏财养士,顾夫人实左右之。某年,尚书续灯船之胜,命客赌鼓吹词,杜茶村立成长歌一百七十四句,一座尽倾,夫人脱缠臂金钏赠之。

  吴江吴汉槎幼即恃慧狂恣。在塾中,辄取同辈所脱帽溺之。塾师责问,汉槎曰:“笼俗人头,不如盛溺之为愈也。”师叹曰:“此子他日,必以高名贾奇祸。”后捷顺治丙申北闱,坐通榜,谪戌宁古塔,居塞外念余年。其友人顾梁汾为之地,乃得赐环。按:《史记。郦食其传》:“沛公不好儒,诸客冠儒冠来者,辄解其冠,溲溺其中。”此与汉槎事绝类。稍不同者,彼竟解其冠,此则其所自解耳。沛公枭雄当别论,汉槎尤不可为训。

  宗室祭酒伯熙大雅闳达,立朝有侃侃之节。其母夫人博尔济吉特氏通经术,娴吟咏,有《芸香馆遗诗》二卷梓行。光绪中叶,某学士承要人风旨,摭《芸香馆集》中《送兄》诗,谓为忘本。请旨削板,将以倾昱,朝廷不允所请。文字之祸,浸涉<;门为>;闼,亦甚矣哉。

  彭刚直中兴名将,丰功亮节,世称道弗衰,未闻有登诸白简者。光绪九年,补兵部尚书,疏辞不允。讲官盛昱以不应朝命劾之,奏云:兵部尚书彭玉麟,奉命数月,延不到任。而在浙江干预金满之事。现在兵制未定,中枢需人,该尚书晓畅戎机,理宜致身图报。较之金满之事,孰重孰轻,无论所办非是,即是亦不可也。该尚书托言与将士有约,不受实官,实则自便身图,徜徉山水耳。古之纯臣,似不如此。且现在握兵宿将各省甚多,该尚书抗诏鸣高,不足励仕途退让之风,反以开功臣骄蹇之渐,更于大局有碍。请旨敦迫来京,不准逗留,以尊主权而励臣节。云云。《春秋》责备贤者,要亦词严而义正也。

  道、咸间,苏州顾千里黄尧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