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邓、褚两家,都不曾谈过,他是怎的知道,好不作怪!且等我问个端的,再定行止。”即向安老爷说道:“官长这番高议,无论我十三妹有这造化早了去,没这造化跟了去,只这几句话,终身不敢忘报。只是民女的家事,官长怎么晓得这样的详细?还要求明白指教。”安老爷听了这话,呵呵大笑,说道:“姑娘,你问到这句话,我若说将起来,只怕我虽不是尹其明,你不好称我作官长;你虽自称民女,我还不信你是十三妹。”

  姑娘此刻,气儿是馁下去了,心儿是平下去了,小嘴儿也不象那样梆啊梆子似的,只得给人家赔个笑儿道:“官长不信民女是十三妹,却是那个?”安老爷道:“姑娘,话到其间,我也只好实说了,只是你却不要害羞,不可动气。你不但不是姓石行三,并且也不排行十三妹;你家姓一个‘人’‘可’的‘何’字,同我一样,都是正黄旗汉军人。你家三代单传,你曾祖太爷双名登瀛,翰林出身,作到詹事府正詹,终于江西学院;高祖太爷,单名一个焯字,却只中了一名孝廉;你父亲单名一个杞字,官居二品,便是那纪大将军的中军副将;你家太夫人尚氏,便是三藩尚府的远族本家。当日在京,我们彼此都是通家。便是姑娘,小时节我也曾见过,只是今日之下,我认得你,你却不认得我了。我除了你曾祖太爷,不曾赶上;你祖太爷,便是我的恩师。那时他老人家正在用功,想中那名进士。

  不想你家从龙过来,有个骑都尉的世职,恰好出缺无人,轮该你祖太爷承袭。出去引见,便用了一个本旗章京。你祖太爷,因是历代书香,自己不愿弃文就武,便退归林下,把这前程,让给你父亲承袭。他幼年出学,用了一个三等侍卫。你祖太爷,从此无心进取,便聚集了许多八旗子,逐日讲书论文。只是安某要算他老人家第一个得意学生。分虽师生,情同骨肉。我今



  儿稍稍的有些知识,都是我这恩师的教导成全,至今无可答报。

  他老人家,是早年断弦,一向便在书房下榻,直到一病垂危,我还同你父亲在那里服侍汤药,早晚不离。一天,他老人家把我两个叫到床前,叫着你父亲的名字说道:‘我这病多分不起,生寄死归,不足介意。’只是我平生两桩恨事:一桩是不曾中得一名进士,但我虽不曾中那进士,却也教育了无数英才,看将起来,大半都要青云直上。就中若讲人品心地,却只有我这安学生,只可惜他清而不能贵,不能腾达飞黄,然而天佑善人,其后必有昌者。至于你,虽然作个武官,断非封侯骨相。恰好我一弟一子,都无兄弟。这兄弟一伦,也是人生不可缺陷的。

  你两个今日就在我面前对天一拜,结作弟兄,日后也好手足相顾。’因此上我和你父亲又多了一层香火因缘,算得个异姓骨肉。他老人家又道:‘另一桩恨事,便是我不曾见着个孙儿。

  我家媳妇,现在身怀六甲,未卜是女是男;倘得个男孩儿长大,就拜这安学生为师,教他好好读书,早图上进,切不可等袭了这世职,依然去作武弁;倘得个女孩儿,也要许聘一个读书种子,好接我这书香一脉。你两个切切不可忘了我的嘱咐。’这些话我都一一的亲承师命。姑娘,你我两家是这等一个渊源,你怎生还和我称的甚么民女咧!官长咧!”

  姑娘此刻,是听进点儿去了,话也没了,只呆呆的望了安老爷的脸往下听。安老爷又接着说道:“及至你祖太爷见背之后,次年三月初三日辰时,姑娘你才降临人世。那年是个辰年;你这八字,恰好合着辰年辰月辰日辰时。从你裹着襁褓的时候,我抱也不止抱过一次。这年正是你的周岁,我去给你父母道喜。

  那日你家父母在炕上,摆了许多的针线刀尺,脂粉钗环,笔墨书籍,戥子算盘,以至金银钱物之类,又在庙上买了许多耍货,邀我进去,一同看你抓周儿。不想你爬在炕上,凡是挨近的针



  黹花粉,一概不取,只抓了那庙上买的刀儿枪儿、弓儿箭儿那些耍货,握在手底下,乐个不住。我便和你父母笑道:‘这侄女儿将来只怕她要学个代父从征的花木兰,定不得呢!’谁知你听得我说了这句,便抬起头来,笑嘻嘻的赶着要我抱。及至我抱到怀里,你便张着两只小手儿,倒象见了许多年不曾相会的熟人一般,说说笑笑,钻钻跳跳,十分亲热,凭是谁来接着,只不肯去。落后还是你家老太太,吩咐你家奶娘道:‘快接过去罢!看溺了二大爷。’一句话不曾说完,且喜姑娘你不曾小解,倒大解了我一褂袖子。那时你家老太太,连忙叫人给我收拾。我道:‘不必,只把它擦干了,留这点古记儿,将来等姑娘长大,不认识我的时候,’好给她看看,看她怎生和我说嘴?’姑娘,不想这话却应在今日!那时我同你父母,大家笑了一回,你那奶娘早给你换了衣裳抱来。你老太太接过来道:‘快给大爷赔个不是。’又说:‘等凤儿大了,好孝顺孝顺大爷罢!’我因问说:‘你我旗人家的姑娘,怎生取这等一个名字?’你家老爷道:‘说也好笑。她母亲生她的前一晚,梦见云端的一只纯白如玉的凤鸟,一只金碧辉煌的凤鸟,空中飞舞,一时这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