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大娘子见过了众人,连忙过来见姑娘,见她头上略带着几枝内款时妆的珠宝,衬着件浅桃红碎花绫子棉袄儿,套着一件深藕色折枝梅花的绉银鼠披风,系一条松花绿洒线灰鼠裙儿,西湖光绫挽袖,大红小泥儿竖领儿,出落得面如秋月,体似春风,配着她那柳叶眉儿,杏子眼儿,玉柱般鼻子儿,樱桃般口儿;再加上鬓角边那两点朱砂痣和腮颊上那两点酒窝儿,益发显得红白鲜明,香甜美满。褚大娘子一看,心里先说:“这那里还是一年头里跑青云山的十三妹子呢?”

  她二人被此福了一福,一时情性相感,不觉拉住手都落了几点泪。姑娘哽噎道:“我只道你临别的时候那一躲,我今生再见不着你呢!”褚大娘子道:“我今日大远的来,可就是为赔这个不是来了。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咱们不许哭。”安老爷道:“请进屋里坐下谈罢。”说着,便往正屋里让。大家进了门,分了个男东女西,邓九公,褚一官,张老,安老爷,便在东边一带椅子上坐了;褚大娘子,张妈妈,何玉凤,安太太,便在西边一带椅子上坐了。安太太也叫张金凤搬了个座儿坐下。不必讲,自然有一番装烟倒茶。

  邓九公先应酬了几句闲话,又赞了会房子,只听安太太向



  九公道:“这样大年纪,又这样远路,还惊动姑爷姑奶奶同来,这都是为我们大姑娘。”邓九公道:“二妹子你再不要提了。我这天才起了个五更,赶了个晚集头呢。我原想月里头就赶到的,不想道儿上,遭了几天雨气,这天到了涿州,我又和我们一个同行相好的喝了一场子。不然,昨日也到了。谁知昨日过芦沟桥,那税局子里磨了我个日头平西,赶走到南海淀就上了灯了。

  幸而那里有我个亲戚,在他家住了一夜。今日四更天,就往这里赶,还好,算赶上今日的事了。”安老爷道:“老哥哥来得甚巧,今日正有事奉求。”

  说话间,听得那个钟叮当叮当,已打了卯初二刻。老爷道:“咱们且慢闲谈,作正经的罢。”便叫:“玉格呢?”公子这个当儿正在东厢房里待着呢,听得父亲叫他,连忙上来。安老爷便吩咐他道:“是时候了,就安位罢。论理该你姐姐自己恭请人庙才是。但是大远的,她不好自己到外面去,况且她回来还得跪接。你替她走这趟,也是该的。”又说:“这样吉祥事情,你就暂借我的品级,也穿上公服。”安公子答应了一声便走。玉凤姑娘本就觉这事过于小题大作,如今索性穿起公服来了,便问安老爷说:“伯父,回来我到底该怎么样?”安太太接口道:“大姑娘,你不用慌,都有我招护你呢。等我告诉你,你只依着我就是了。”姑娘当下得了主意,眼巴巴只望着请了佛来。

  没多时,只见从东边先进来两个家人,下了屏门的门闩,分左右站着,把定大门。便听得门外靴子脚步杂沓之声,吱的一声,屏门开处,先进来了四个穿衣戴帽的家人。各各手执一炷大香,分队前引,后面便是安公子,身穿公服,引了人抬着两座彩亭进来。这个当儿,屋里早有仆妇们捧着个金漆盘儿,搭着个大红袱子,上面放了个小檀香炉,点得香烟缭绕。安太



  太拉着姑娘在右首跪下,便把那个香炉盘儿递给姑娘捧着。姑娘此时是怎么教,怎么唱,捧了香炉,恭恭敬敬,直柳柳的跪在那边。一面跪着,不免偷眼望外一看,那些抬的人把彩亭安在檐前,把杠撤了出去。看那彩亭时,前面一个抬的两座不多高的佛像,只是用红绸挖单蒙着,却看不见里面是甚么佛。后面那座彩亭,抬着却象件扁扁的东西,又平放着,不象是佛像,也盖着红绸子。姑娘心里猜道:“这莫不是画像?”

  那时安老爷也换了公服,同大家都在廊下站着道:“吩咐请。”公子便走到彩亭跟前,将西边那位请进门来,安在当地那张八仙桌上首;次后又将东边那位请来,安在下首。安老爷这里便叫人接过姑娘的香炉去,说:“姑娘,站起来罢。”姑娘站起,仍向外看。又听安老爷向邓九公道:“老哥哥帮帮我罢。”说着,二人走到后面彩亭前,把红绸揭起。原来是一高一矮、一长一方的两个红锦匣子。邓九公捧了那个长扁匣儿,安老爷便捧了那个高方匣儿,公子随在后面进来。邓九公朝上把那匣子一举,又把身子往旁边一闪,向公子道:“老贤侄接过去。”公子便朝上,双手接来捧着,安在东边小桌上。然后安老爷过来,也是朝上把那匣子一举,安太太这里便道:“姑娘过去接着。”姑娘只得连忙过去。安老爷也一样的把身子一闪,姑娘接过那个匣子来,心里一机伶说:“这匣管保该放在西边小案上。”果见安太太过来招护着,叫她送在那案上安好。

  安太太便道:“姑娘先行了礼,好开光安位。”姑娘见是两尊佛像,便打着问讯,磕了六个头。只见安老爷上前,去了那层红绸挖单,现出里面原来还有一层小龛。及至下了迎门龛门,才看见不是塑像,却是两尊牌位。安老爷道:“姑娘请过来,瞻仰瞻仰你这两尊佛。”姑娘过来仔细一看,只见上首那尊牌位,镌的字是“皇亲诰授振威大夫何府君神主”,下首那尊是“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