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使伏侍,且是伶俐。寒舍苦于无人,要一 个会答应的也没有,甚不方便。急切没寻得,若借得一个小娘子与寒舍相帮几时,等讨得个替力的来,即便送还何如?”

唐氏道:“通家怎说个‘借’字?只怕粗婢不中用。奶奶看得如意,但凭选择,即当奉赠。”

奶奶称谢了。看那诸婢中间,有一个生得齐整,鬓边正插着这朵红帛花,心知是胡氏。

便指定了他,说道:“借得此位小娘子甚好。”唐氏正在吃醋,巴不得送他远远离身,却得此句言语,正合其意,加添县宰之势,丞厅怎敢不从?料道丈夫也难埋怨。连声答应道:

“这小婢姓胡,在我家也不多时,奶奶既中意时,即今便教他跟随奶奶去。”当时席散,奶奶告别。胡氏拜了唐氏四拜,收拾随身衣服,跟了奶奶轿子,到县衙去迄。唐氏方才对贾涉说知贾涉故意叹惜。正是:算得通时做得凶,将他瞒在鼓当中。

县衙此去方安稳,绝胜存孤赵氏宫。

胡氏到了县衙,奶奶将情节细说,另打扫个房铺与他安息。光阴似箭,不觉十月满足,到八月初八日,胡氏腹痛,产下一个孩儿。奶奶只说他婢所生,不使丞厅知道。那时贾涉适在他郡去检校一件公事,到九月方归,与县宰陈履常相见。

陈公悄悄的报个喜信与他,贾涉感激不尽,对陈公说,要见新生的孩儿一面。陈公教丫鬟去请胡氏立于帘内,丫鬟抱出小孩子,递与贾涉。贾涉抱了孩儿,心中虽然欢喜,觑着帘内,不觉堕下泪来。两下隔帘说了几句心腹话儿,胡氏教丫鬟接了孩子进去,贾涉自回。自此背地里不时送些钱钞与胡氏买东买西,阖家通知,只瞒过唐氏一人。

光阴荏苒,不觉二载有余。那县宰任满升迁,要赴临安,贾涉只得将情告知唐氏,要领他母子回家。唐氏听说,一时乱将起来,咶噪个不住,连县宰的奶奶,也被他“奉承”

了几句。乱到后面,定要丈夫将胡氏嫁出,方许把小孩子领回。

贾涉听说嫁出胡氏一件,到也罢了;单只怕领回儿子,被唐氏故意谋害,或是绝其乳食,心下怀疑不决。

正在两难之际,忽然门上报道:“台州有人相访。”贾涉忙去迎时,原来是亲兄贾濡。

他为朝廷妙择良家女子,养育宫中,以备东宫嫔嫱之眩女儿贾氏玉华,已选入数内。贾濡思量要打刘八太尉的关节,扶持女儿上去,因此特到兄弟任所,与他商议。贾涉在临安听选时,赁的正是刘八太尉的房子,所以有旧。贾涉见了哥哥,心下想道:“此来十分凑巧。”

便将娶妾生子,并唐氏嫉妒事情,细细与贾濡说了。“如今陈公将次离任,把这小孩子没送一头处。哥哥若念贾门宗嗣,领他去养育成人,感恩非浅。”贾濡道:“我今尚无子息,同气连枝,不是我领去,教谁看管?”贾涉大喜,私下雇了奶娘,问宰衙要了孩子,交付奶娘。嘱咐哥哥好生抚养。就写了刘八太尉书信一封,赍发些路费送哥哥贾濡起身。

胡氏托与陈公领去,任从改嫁。那贾涉、胡氏虽然两不相舍,也是无可奈何。

唐孺人听见丈夫说子母都发开,十分象意了。只是苦了胡氏,又去了小孩子,又离了丈夫,跟随陈县宰的上路,好生凄惨,一路只是悲哭,奶奶也劝解他不住,陈履常也厌烦起来。行至维扬,分付水手,就地方唤个媒婆,教他寻个主儿,把胡氏嫁去,只要对头老实忠厚,一分财礼也不要。你说白送人老婆,那一个不肯上桩?不多时,媒婆领一个汉子到来,说是个细工石匠,夸他许多志诚老实。你说偌大一个维扬,难道寻不出个好对头?

偏只有这石匠?是有个缘故。常言道:“三姑六婆,嫌少争多。”那媒婆最是爱钱的,多许了他几贯谢礼就玉成其事了。石匠见了陈县宰,磕了四个头,站在一边。陈履常看他衣衫济楚,年力少壮,又是从不曾婚娶的,且有手艺,养得老婆过活,便将胡氏许他。石匠真个不费一钱,白白里领了胡氏去,成其夫妇,不在话下。

再说贾涉自从胡氏母子两头分散,终日闷闷不乐。忽一 日,唐孺人染病上床,服药不痊,呜呼哀哉死了。贾涉买棺入殓已毕,弃官扶柩而回。到了故乡,一喜一悲:喜者是见那小孩子比前长大,悲者是胡氏嫁与他人,不得一见。正是:花开遭雨打,雨止又花残。

世间无全美,看花几个欢?

却说贾家小孩子长成七岁,聪明过人,读书过目成诵。父亲取名似道,表字师宪。贾似道到十五岁,无书不读,下笔成文。不幸父亲贾涉、伯伯贾濡,相继得病而亡。殡葬已过,自此无人拘管,恣意旷荡,呼卢六博,斗鸡走马,饮酒宿娼,无所不至。不勾四五年,把两分家私荡荆初时听得家中说道:嫡母胡氏嫁在维扬,为石匠之妻;姐姐贾玉华,选入宫中。思量:“维扬路远,又且石匠手艺没甚出产。闻得姐姐选入沂王府中,今沂王做了皇帝,宠一个妃子姓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