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外边叫门,认是本夫声气。即推醒张奴曰:“我那短命回矣,快躲一边,方可开门。”张奴即躲在重壁中。三娘方应声开门,出见其夫,因曰:“星夜赶回,莫怕劳顿否?”陈德曰:“真觉劳顿。”遂打点羹饭,食毕,三娘问曰:“出去这多年,攒得多少银回来?”陈德哄之曰:“我几年都无造化,只攒得度日,无一些银可回。”三娘怒骂曰:“枉你为男子,漂流那多年,无分文银两,亏你敢回来。”因顿足而坐,不瞅不睬。陈德又假意挑之曰:“别这多时,可去同寝,叙些旧情。”三娘曰:“叙骨头情。”陈德曰:“你不消作恼,我有银,只是哄你。”三娘曰:“银在何处,借看一看。”陈德因以实告曰:“我昏夜赶回,恐路逢歹人,我把行李都藏在水心桥第三个隙孔中,等明早去取。”三娘闻言,颇有笑容,方去同睡。不想夫妻对语,那张奴在重壁中,已隐隐闻知矣。张奴待他两人畅情说话,睡浓多时,兼杂雨声,因潜开后门而出,径走水心桥下隙孔中,将那行李尽行搬去。比及天明,陈德早起,未及梳头,即走桥上,认桥隙孔,把手一摸,只见孔中都无行李。心中愁恨,自家叹伤,计无所出,只得回家。三娘问曰:“行李何在?”陈德曰:“我明藏在彼,不知被谁偷去了。”三娘曰:“你分明无银归家,装个圈套瞒我一夜,且无便说无,又假去假来,作此形状,成何看相。”说毕,愈加皱眉。陈德忍气不住,具一词状去县投告。时泉郡晋邑吴复,以贡出身,除教官署县印。素性简廉,邑中敬慕。陈德抱状赴告,词曰:“告状人陈德,为苦情无伸事:缘其出外经纪,三年思归。带得随身银三十两,未至本家,隔十余里,昏夜孤身,恐逢打夺,暂将行李密藏桥下,清早跟寻,绝无踪影。切思暮夜雨暗,无人来往,自藏机密,有谁窥伺?不是鬼输神运,缘何到底落空?三载辛劳,一朝扫地,苦情万千,叩台恳告。”吴公看毕,面审曰:“你藏银归家,莫是对众兄弟说否?”陈德曰:“并无兄弟。”吴公曰:“既无兄弟,与谁同居?”陈德曰:“亦无同居。”吴公曰:“既无兄弟,又无同居,家中都是甚人?”陈德曰:“只小人一个妻子。”吴公曰:“你莫是对妻子说破否?”陈德曰:“小人只对妻子说。”吴公静想片时,即批其状曰:“只向妻前倾腹心,妻边定有腹心人。”即谓陈德曰:“你且站开,我自分晓。”即叫一皂隶,名赵良,分咐曰:“你直去陈德家,把他妻子拿来。”赵良即去,遂把三娘拿住。三娘曰:“天光白日,入良民家,吓人家小,是何道理?”赵良曰:“不干我事,是县里老爷要请你。”即把他扯出。三娘无奈,只得随赵良到官,然不知其夫之告此事也。吴公问三娘曰:“你丈夫出去那多时,亏你三餐度口。”三娘曰:“奴家只是绩麻,胡乱挨过日子。”吴公曰:“你一日绩得多少麻?攒得多少银?”三娘曰:“多有七五厘,少亦有半分。”吴公曰:“漫说半分,就七八厘亦度不得日食。你不要瞒我,你定是有个帮夫了。好从实供来,免受刑罚。”三娘曰:“并无此情。”吴公见他不认,随命手下将三娘拶起,指俱出血,三娘终不肯认。陈德素爱惜其妻,见他受刑,即抱住其手,且前来叩头曰:“小人情愿不要银子,只愿老爷赦小人的妻子。”吴公曰:“你舍不得他,他另行添个老公了。”陈德曰:“老公只是小人一个。”吴公曰:“若只是你一个,亦不消到我跟前告状了。”陈德曰:“小人妻子素无此情,望老爷超生。”吴公假生怒气,骂陈德曰:“你这畜生,实无银子失脱,缘何诬捏虚词,欺瞒官长,致累妻子。”即起叫手下,将陈德监起,独放三娘归家。过了一日,吴公密叫皂隶王进,低声分咐曰:“林三娘定有奸夫,我故意把陈德监起,放三娘回家,想他奸夫必私来看他。你可装个丐子,入三娘家中打探动静,若有下落,我重赏你。”王进领命,即装个乞丐,近天晚时径入三娘家中,立在庭下,装聋作哑,假呆假痴。三娘正在私居内,与张奴眉来眼去,低声密语。张谓三娘曰:“那吴爷亦真利害,把你这手指都拶出血了。”三娘曰:“做官人他管你,但恨我那短命的,既攒不得银回来,又惹这一场大祸。我今恨死他。”张奴曰:“我听见吴爷说,你那短命的哄他,今要把他监死了。你肯送些钱米救他否?”三娘曰:“我恨不得他死,还肯救他耶!”张奴曰:“我那一夜躲在重壁中,我听得他这多话。我等你们都睡了,遂开后门潜去搬回。今怎生得一计较,把他性命弄死,我与你永作夫妻,岂不快活!”三娘是个无行妇人,又喜张奴身边有银,听他这话,就应声曰:“肯如此,真个是好。”不想这些言语,却被王进听得实落。王进即将腰间取出炼条、绳子,持前要缚张奴。张奴喝声曰:“这乞丐!我道你是个真喑聋子,却是个生强盗!”即打一拳过去。王进轻身一闪,随把张奴推跌在地下,进前就缚了。张奴曰:“你是何人,起这局面?”王进曰:“我是个叫化头。”张奴曰:“叫化头要我去做叫化子耶?”王进笑曰:“你看我真叫化?我是公差的叫化也。”惊得三娘魂消魄散,无处安身。王进亦将把三娘与张奴连缚。三娘哀告曰:“公差我多送你银,你放我两人如何?”王进曰:“金也不要了,还要个银?我为你这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