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且停待于此,我往前面,问有酒舍,沽一壶聊止饥渴。”六使允之。焦赞径往前来,没处寻酒店。正烦恼间,忽一伙人挑着酒肉而过。焦赞问曰:“汝等所挑酒肉肯卖乎?”一人曰:“此是赛愿酒肉,如何肯卖?”焦赞曰:“赛甚么愿?”众人曰:“前面有杨六使神庙,威灵显赫,乡村赖之以安,但有祈许者,无不遂意。今日特往酬谢。”焦赞听罢,遂大笑。回见六使,道知其事。六使笑曰:“那有是理?”焦赞曰:“乡人道离此不远,当与本官访视之。”
  六使依言,与焦赞行来,果见一座庙宇,创造极是威仪。杨六使步入庙中,见上塑着本身神像,脱然无异。两旁塑一十八员指挥使。香火十分旺相。六使指焦赞谓曰:“此像塑汝真乃相似也。”焦赞笑着道:“本官更塑得真。我在邓州发癫打人,原来这里供养。待先推倒本身,然后去推本官。”言罢,一下拳头一声响,将其塑像推落半边。走上殿去,把六使神像一连几推,全然不动。乃努力推之,震声而崩。赛愿者各自奔走。庙祝见之,便把哨锣乱敲。一伏时,刘超、张盖带领三百余人,来到庙前。六使认得,喝声曰:“汝众人做得好事来!”刘、张大惊,纳头便拜曰:“众人都道本官已死,今日缘何到此?”六使说知诈死之事:“今要招集汝等,前往魏州救驾。”刘、张喜曰:“既如此,请到寨中商议。”六使令拆毁庙字,打倒神像。随众人到虎山寨坐定,刘、张设酒醴相待。六使曰:“岳胜居止何处?”刘超曰:“岳胜与孟良部众反上太行山,称草头天子。”六使叹曰:“使我不起,四境如何得宁?”乃分付刘、张等:“整各枪刀盔甲,在此俟候。待我招了岳、孟,一同征进。”刘、张领诺。
  六使仍与焦赞望太行山而来。行了一日,红轮西坠,天色渐昏。六使曰:“此去皆是山路,想无客店,汝往前村寻觅借宿去处。”焦赞领诺,往前一望之地,并无人家,直转过山后,却是个小乡村。焦赞靠前入进庄所中,见一员外,在灯光下端坐。焦赞揖曰:“远行客商到此日晚,敢扰公公宝庄上借宿一宵,当以重谢。”那人答曰:“平时敝庄尽可安歇,今日难以相许,君可往别处投宿。”焦赞曰:“天色已黑,万望公公方便。”主翁曰:“汝有伴当否?”焦赞曰:“只有本主在庄外,共两人而已。”主翁曰:“只两人亦无碍,与汝在外房歇息。”焦赞即出,邀六使相见。
  主翁视六使一貌堂堂,乃问曰:“君从何而来?”六使答曰:“小可汴京到此,欲往太行山公干。”主翁曰:“君若提起太行山,老拙冤怀莫伸。”六使曰:“有何苦事?望说与小可知之。”主翁曰:“老拙居止此乡,好名重义。此庄都是陈家一姓,离太行山数里之程。今山中有二位草头强人,一名岳胜,一名孟良,号称天子,招聚五六万人,打官劫舍,甚为民害。老拙飘零半世,只生一女,被孟良瞧见,今夜要来入赘,没奈何,只得允从。不然,一乡之人难保。是此冤枉,无处伸也。”六使笑曰:“老丈勿忧,孟良是小可故人,待他来,我自有法退之。”主翁曰:“若得小女不辱,乃重生父母。”六使辞出外面俟候。
  却说主翁分付家中,安排筵席迎接。将近二更左侧,忽闻金鼓之声,灯炬辉煌,入报孟大王来到。陈长者出庄外迎接。孟良进厅上坐定,从人各列于两边。长者拜曰:“有失远迎,望大王赦宥。”孟良曰:“汝今是我岳丈也,不必施礼。”长者因令家人抬过筵席,并故意令百花娘子来把盏。使女回报:娘子怀羞,不肯出来。长者曰:“如今即是将军夫人,怀甚么羞,不肯出来耶?”孟良听得,不胜欢喜。
  是时,六使与焦赞隔窗张视,私笑曰:“若是没王法,凭他横行乡村。今日不遇我来,真被他骗去此女。”焦赞曰:“待我出去打折他一只脚,看他还做得新郎杏?”大使曰:“汝先去捉住,我便来矣。”焦赞忍气多时,即踏进厅上,一脚将筵席踢倒,两手将孟良紧紧抱住。孟良不曾提备,动手不得,喝声:“手下何在?”喽罗正待向前,六使厉声骂曰:“不识廉耻之徒!敢如此无礼耶?”焦赞乃拖孟良出座外,指曰:“汝看此位是谁?”孟良灯下认得,连忙拜曰:“本官因何到此?万望赦罪。”六使曰:“可急备鞍马,回寨中商议,起兵救驾。”
第三十一回 呼延赞途中遇救 杨郡马大破辽兵
  却说杨六使既见孟良,即欲转回山寨,商议救驾。陈长者进前拜曰:“将军是谁?愿闻姓名。”六使扶起,将其本末道知。长者大喜曰:“久闻盛名,如雷贯耳,今特有缘相会。”因令百花娘子出来拜谢。六使看见,果是好个女子:淡妆素抹,体态端庄;虽然难比西施女,胜却寻常窈窕娘。焦赞见了,笑声曰:“孟哥哥,你真没造化,撞着我们来到。若迟一日,亦得一宵受用矣。”孟良喝曰:“本官在此,休得妄言。”众人又掩口而笑。百花娘子拜罢六使,进入内去。长者亲把杯,递与六使,意甚殷勤。是夕,众人依次而坐,尽欢畅饮。天色渐明,杨六使辞长者要行,长者取过白金十两,以为相谢之资,六使固却不受,与众人离了庄所,径望太行山而来。有诗为证:
  愁多不忍醉时别,想极还寻静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