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位是海秀才呢?”众人便指着海瑞道:“这位便是。”温夫人便将海瑞一看,只见他年纪最轻,心中有几分不信,便问道:“海相公有甚么妙术,能驱妖魅?何以知道小女着祟?请道其详。”海瑞道:“因昨夜旅店听得有几个鬼私自在那里讲本坊土地放纵野鬼作祟索祭的话,故此前来驱逐妖魅。”
  温夫人听了好生惊异,心中却也欢喜,说道:“小女倘得海相公驱魔,病得痊愈,不敢有忘大德。”便吩咐家人备酒。
  海瑞急止之曰:“不必费心破钞,我们原是为一点好意而来,非图饮食者也。”再三推让。温夫人道:“列位休嫌简慢,老身不过薄具三杯家酿,少壮列位威气而已。”海瑞见她如此真诚,便说道:“既蒙夫人赐饮,自古道,‘恭敬不如从命’,只得愧领了。但是不必过费,我们才得安心。”温夫人便令家人摆了酒菜,就在大厅上坐下。邻居的堂叔张元,前来相陪。
  海瑞等在厅上欢饮,温夫人便进女儿房中来。只见宫花比前夜大不相同,却似好时一般。见了夫人进来,便以手指着榻下的一个大瓦罐,复以两手作鬼入罐内的形状。夫人已解其意,即时出到厅上,对众人说知。海瑞便道:“是了,这是个邪鬼,知道我们前来,无处躲避,故此藏入罐内。可将罐口封了,还怕他走到哪里去?”众人齐声道:“有理。”
  于是夫人引导到来绣房,小姐回避入帐。海瑞便问:“罐在何处?”夫人令侍婢去拿。只见侍婢再三掇不起来,说道:“好奇怪!这是个空罐,怎么这样沉重!”海瑞道:“你且走开,待我去拿。”便走近榻前,俯着身子,一手拿了起来,并不见沉重,笑道:“莫非走了么?”众人说道:“不是不是,他既走得去,早就走了,又何必入罐?自古道‘鬼计多端’,故此轻飘飘的,想哄我们是真呢!”海瑞道:“且不管他,只是封了就是。”遂令人取过笔墨,先用湿泥封了罐口,后用一副纸皮,贴在泥头之上。海瑞亲自用笔写着几个字:“永远封禁,不得复出。海瑞笔亲封。”写毕,令人将罐拿了出去,在山脚下埋了。温夫人一如所教,千恩万谢;张元便让众人复出厅前饮酒。
  夫人便私问宫花道:“适间你见甚么来?”小姐道:“适间只见那披发的恶鬼慌慌张张的自言自语道:‘怎怎么海少保来了?’左顾右盼,似无处藏躲之状。忽然欢喜,望榻下的罐子,将身子摇了几摇,竟缩小了,钻在罐内。孩儿就精神爽快了。故此母亲进来,不敢大声说出,恐怕他走了,又来作祟。
  适间哪位是海少保?他有何法术,鬼竟怕他呢?”

  夫人听了,心中大喜:“他乃是一个秀才,鬼竟称他为少保,想必此人日后大贵。”忖思女儿的命是他救活的,无可为报,不如就将宫花许配了他为妻。我膝下有了这样的半子,尽可毕此余生了。于是便将海瑞听见群鬼之言方知你的病源,故此特来相救的话,说了一遍。宫花听了叹道:“如此好人,世上难得,况又兼有少保禄命。不知他父母几多年纪,才得这个儿子呢?”夫人道:“我儿性命,都亏相公救活,无可为报,我意欲将你许配这海恩人为妻。我家得了这样女婿,亦足依靠,光耀门闾。二则你身有所靠,不枉你的才貌。你心下如何,可否应允?”
  宫花听了,不觉涨红了脸,低头不语。夫人知她心允,便着人请了张元进来,细将己意告知,并乞张元说合。张元道:“此事虽好,惟是别府人氏,侄女嫁了他家去,未免要远渡重洋,甚是不便,如何是好?”夫人道:“女儿已心允了,便是我亦主意定了。烦叔叔一说,就感激不尽了。”
  张元听说,便欣然应诺,走到前边,对着海瑞谢了收鬼之恩,然后对着众人说知夫人要将宫花许配海瑞之意。海瑞起立谢道:“岂有此理,小姐乃是千金之体,小生何敢仰攀!况小生是为好意,仗义而来,今一旦坦腹东床,怎免外人物议?这决使不得的。烦老先生善为我辞可也!”说罢,便欲起身告辞。
  张元道:“海兄且少屈一刻,老朽复有话说。”海瑞只得复坐下,便又问道:“老先生有何见教?”张元道:“相公年纪,恰与舍侄女差不上下,况又未曾订亲。今舍侄女既蒙救命之恩,天高地厚,家嫂无可酬报的,要将侄女许配,亦稍尽酬谢之心。
  二者乃是终身大事,又不费海兄一丝半线的聘礼,何故见拒如此?想必相公嫌我们寒微,故低昂不合,是以却拒是真呢!”
  海瑞听说,忙答道:“岂敢。区区之事,莫足言恩?瑞乃一介贫儒,家居遥远,敢累千金之体耶?故不敢妄攀,实非见弃,惟祈老先生谅之。”张元复又再三央恳。
  众人见了,也替张元代说道:“海兄何必拘执至此?夫人既有此意,理当顺从才是呢!”海瑞道:“非弟不肯,但是婚姻大事,自有高堂主张,非我可主之也,故不敢自专。倘蒙夫人不弃,又叨张老先生谆谆教谕,敢不敬从。但是未曾禀命高堂,不敢自主,以增不孝之罪。尚容归禀,徐徐商议可也。”
  张元听了这话,知他坚执不从,只得进内对夫人说知。夫人笑道:“叔叔可问他们现寓何处,店名什么,我自有妙计,包管叫他应允就是。”张元乃出来陪着众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