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客耳。前过三十七年,与瞬息无异。后所得者,其不足把玩,亦已审矣。”此二书皆在元和四年,时子厚年三十七。后十年,当元和十四年,子厚卒,年止四十有七耳。所谓数十寒暑,三十年客,竟不酬初志。悲夫!

  昔有问王介甫:“佛家有日月灯光,佛灯何以能并日月?”介甫曰:“日煜乎昼,月煜乎夜,灯煜乎日月之所不及。”《东莱博议》论史官亦云:“昧谷饯日之后,谷宾日之前,暮夜晦冥,群慝并作,苟无烛以代明,则天之目瞽矣。”亦用介甫意。然皆本之《庄子》“月固不胜火”郭象注曰:“大而暗,不若小而明。”东坡曰:“陋哉斯言。”为更之曰:“明于大者,必晦于小。月能烛天地,而不能烛毫厘,此其所以不胜于火也。”然卒之火胜月,月胜火耶?

  坡翁《九成台铭》云:“使耳闻天籁,则凡有声有形者,皆吾羽旄干戚管磬匏弦。”又云:“望苍梧之渺莽,九疑之联绵。览观江山之吐吞,草木之俯仰,鸟兽之鸣号。众窍之呼吸,往来唱和,非有度数而均节自成者,非韶之大全乎!”杨龟山乃谓:“子瞻此说,以江山吐吞、草木俯仰、众窍呼吸、鸟兽鸣号为天籁,此乃《庄子》所谓‘地籁’也,但其文精妙,故读之者或未察耳。”予尝因其语以考庄周之说云:“南郭子綦曰:‘汝闻人籁而未闻地籁,汝闻地籁而未闻天籁。’子游曰:‘敢问其方?’子綦曰:‘地籁则众窍是已,人籁则比竹是已。’‘敢问天籁?’子綦曰:‘夫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者。咸其自取,怒者其谁耶?’”郭象注云:“夫天籁者,岂复别有一物哉!即众窍、比竹之属。”若如所注,则所谓鸟兽之鸣号、众窍之呼吸,非天籁而何?不知龟山又以何物为天籁乎?漫书以俟识者。然东莱云:“东坡《九成台铭》,实文耳。而谓之铭,以其中皆用韵,而读之久,乃觉是其妙也。”

  坡翁《策断》谓:“语有曰:‘鼠不容穴,衔窭薮也。’”“窭薮”二字出《汉书・杨恽传》云:“我不能自保真人,所谓鼠不容穴,衔窭薮也。”注云:“窭薮,戴器也,以盆盛物戴于头者,则以窭薮荐之。盆下之物有饮食气,故鼠衔之,所以不容穴,坐衔窭薮自妨,故不得入穴。窭音贫窭之窭,薮音数物之数,上其羽切,下山羽切。”【案:此条多脱误字,今据《汉书》传注校正。】

  龙眠画《五马图》,空青老人曾纡公卷跋之曰:“元v庚午岁,以方开科,应诏来京师,见鲁直九丈于T池寺。鲁直时为张仲达笺题李伯时画《天马图》,鲁直谓余曰:‘异哉!伯时貌天厩满川花,放笔而马殂矣。盖神骏精魄皆为伯时笔端取之而去,实古今异事,当作数语记之。’后十四年,当崇宁癸未,余以党人贬零陵,鲁直除籍徙宜州,过余潇湘江上,因与徐端国、朱彦明道伯时画杀满川花事,云:‘此公卷之所亲见。’余曰:‘九丈当践前言记之。’鲁直笑曰:‘只少此一件罪过。’后二年,鲁直死贬所。又二十七年,余将漕两浙,当绍兴辛亥,至嘉禾,与梁仲谟、吴德素、张元览泛舟访刘延仲于真如寺,延仲遽出是图,开卷错愕,宛然畴昔,抚掌念往,逾四十年,忧患余生,岿然独存,彷徨吊影,殆若异身也。因详叙本末,不特使来者知伯时一段异事,亦鲁直遗意云云。”按画杀满川花,亦当时一段异事,而传记所不载,纪咏所不及,何耶?岂是时方以获罪为惧,讳不敢言耶?王逢原尝赋《韩干画马》云:“传闻三马同日死,死魄到纸气方就。”岂前世亦有此事乎?

  李易安绍兴癸亥在行都,有亲联为内命妇者,因端午进帖子,皇帝阁曰:“日月尧天大,v玑舜历长。侧闻行殿帐,多集上书囊。”皇后阁云:“意帖初宜夏,金驹已过蚕。至尊千万寿,行见百斯男。”夫人阁云:“三宫催解粽,妆罢未天明。便面天题字,歌头御赐名。”时秦楚材在翰苑,恶之,止赐金帛而罢,意帖用上官昭容事。

  前辈《公主制》云:“琼华在著,已戒齐风之骄;粉水疏园,莫如徐国之乐。”晏公《类要》亦用“粉田”事,盖亦脂泽汤沐之意也。若驸马则以何晏事称“粉郎”、“粉侯”。文及甫称韩忠彦为“粉昆”,以其为嘉彦之兄。又指王师约之父克臣为“粉爹”,益可怪。

  刘潜夫、王实之平昔论交最深,且意气不相下。实之蹭蹬,凡六为别驾。其为吉y,适潜夫宜春之麾与之相先后。潜夫开宴为饯,且侑之乐,语有云:“有谪仙人骏马名姬豪放之风,无杜陵老残杯冷炙悲辛之态。”又云:“拥通德而著书,命便了而酤酒。”“丽人歌陶秀实邮亭之典,好事绘韩熙载夜宴之图。”“贺客盈门,劝展骥而为别驾;长官分席,叹无蟹而有监州。”极摹写之妙焉。既而实之报席,亦有侑语云:“七年三出使,山岳渐见动摇;十载六监州,风月不禁分破。”“陌上歌《采桑曲》,恼杀罗敷;观中赋《种桃诗》,压倒梦得。”“梅花入句,如何逊之在扬州;薏苡满船,如伏波之归交趾。”“忌名下人,弃沅芷湘兰而不佩;满禁中语,觉阶薇砌药之无情。”皆能抓著痒处也。

  叶隆礼士则谪居袁州,袁之士友醵酒以招之。蜀士张汴朝宗作乐语,一联云:“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