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观看。过了一会,那楼阁之内走出一人,体貌魁梧,须眉豁达,头梳丫髻,袒腹披襟,踱踱索索走将出来。春娘看了又惊又喜道:“这个此老,我眼里从不曾见他,仔细认他一认。”只见后面一个一个都走出来了。
  春娘看得心慌,连忙走开。不料,这七八个立了一屋,惊得那春娘魂飞魄散,没处躲避。偷眼一看,都是面面相窥,不开口的。只见内中有一女人,春娘勉强上前福了一福,问道:“大娘,你们是那里来的?”众人都不答应。连忙叫真儿,真儿又不在家。正没理会处,背后走出一个黑脸金盔金甲的人,右手拿着铜锤,左手带着张飏,蓬头垢面,把春娘赶个不住,打了一锤。春娘明晓得丈夫索命而来,也只好听其发落。自经打了一下,登时晕倒在地。众仙与这金甲神,都望镜中进去了。春娘直到下午方才苏醒,就把这段希奇说与静空知道,也在将信将疑,不在话下。
  且说天上定婚姻的月老,玉帝命他掌管生民配偶,正在月下将书检看,查得鸾绡小姐该与富顺张飏百年夫妇,因是一贵一贱,结契无阶,恐成皓首之叹,因差金甲神赐他这面摩仙宝镜,以为径路之媒。不料张飏先世尚有宿孽未消,得了此镜别起风波,陡遭惨毒。月老趁此机会,先差金甲神采摄了张飏魂儿,与鸾绡小姐面订佳期。因此差花神来摄鸾绡小姐的魂灵,到月老宫中,两人折证。
  且说二人同趋月老案前跪下,月老分付一场姻缘的定理,会合的关头。他两人叩首谢恩起来,彼此偷看了一会。即命取出摩仙宝镜,交与张飏收藏,对鸾绡道:“须查此镜此人,即是百年夫妇。”说完,就放二人还阳去了。正是:
  夫妻数定不能移,勉强图谋总是虚。
  五百年前曾识面,注在姻缘一部书。
  却说张飏还魂转来,颈上那条绳子已松去了,就如捧定着一株大木的相似,汆到江边,却又是一个地方。抬头一望,身子却在沙边滩上。连忙拖泥带水走到岸边坐定,仔细想了那奸夫淫妇下此毒手,咬牙切齿恨了一场,悲悲戚戚哭了一会。想道:“上天可怜,留此余命。如今天色已晚,不存不济,少不得命丧沟渠,不如原赴江中,寻个自尽。”哽哽咽咽又哭了一场。
  只这一场哭,惊动了五升米洪恩未报,一年前大德难忘。只见两个人手执梆锣,随口唱些歌曲,一路而来。听见哭声,喝道:“你是甚人,在此啼哭?敢是奸细么?”张飏道:“我是受难之人。”那两人道:“快快说来。”张飏将自己的名姓并家中的淫妇与奸僧的勾当,细细说了一遍。二人惊骇道:“听你说来,你是我们两个的大恩人了。”张飏道:“不知二位尊姓大名?”一人道:“我叫施恩,他叫布德。”张飏道:“你们不要错认了,我从来并不曾施恩,亦未尝布德,缘何有你们二位?”施恩道:“你记得上年,我们二人为米相打,你将五升米劝了我们的闹。自那日之后,我们两个因你感激,拜为弟兄,如今就如骨肉一般。只因荒年无计,投在山中做了强盗。今日该差巡逻,不料在此遇着恩人。你且同我们上山去,再作道理。”张飏听了这话,方才信以为然。二人将手扯他同行,方知浑身是水,连忙每人身上脱下一件衣服,与他换了。张飏道:“我若上山,倘你大王不容,叫我到何处安身?”布德道:“不妨。我大王为人仗义疏财,只差肚中少些墨水。若得你这样一个朋友,这头目他还要让你了。”施恩道:“不但让你做大王,他还要替你报冤哩。”张飏听见“报冤”两字,便欢喜起来,就随了二人同去了。不题。
  且说鸾绡小姐晕去,父母守在床前。到了次日,陡然一个翻身,口中叫道:“张飏,张飏,拿那摩仙宝镜与我看。”父母再三叫唤,只觉口中微微有气,连将汤水灌下,便四肢温暖,举动得来,叫了一声母亲。父母欢喜不胜,擎拳拱手,证天证地。看看吃些饮食,不上三五天,觉痊愈了,把魂游的事情,说与父母知道。那夔夔宰相即刻传檄行文,遍天下贴了告示:“若有摩仙镜献者,即以女妻之。”又差几个得力官儿,叫他微服私行,察访的实。只这一桩事也是不小,几月之间,早已传遍天下。
  且说静空听见这些说话,亲自到城中看了告示,心下想道:“妹子有面镜子,他说有人走出来,必定就是摩仙镜了。我若得了这面镜子,拿去献与夔夔丞相,他那如花似玉的小姐配我为妻,胜于这个打和尚的婆娘。我如今回去,不要与他说知,且骗他的到手,再作商量。”一路踌躇,不觉已到门首,进去见了春娘。
  那知春娘早已得知这个缘故,心下筹之熟矣。静空不曾开口,春娘道:“哥哥,我有一主横财来了。”静空道:“什么横财?分些与你哥哥用。”春娘道:“自然有你分。”就说着这面镜子:“若得万金,我即卖与他去。”静空到打了一个灯心棒,呆了半晌道:“那有这许多银子卖?便得了十廿两,也就够了。”胡乱说些闲话。
  过了三四日,静空想道:“这面镜子,若要骗他的,断断不能到手。俗语说得好,千讨不如一偷。”候得春娘在厨下做饭,便钻入房中,翻箱到笼,影也没有一个。那知春娘晓得这物是值钱的,□□藏在一个夹巷里,并无一人得知。静空寻了半晌,并不见影,只得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