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策五
臣闻近代以来天下之变备矣世之君子随其破败
而为之立法补苴缺漏疏剔棼秽其为法亦已尽矣
而后世之弊常不为之少息其法既立而旋亡其民
暂享其利而不能久因循维持至于今世承百王之
弊而独受其责其病最为繁多而古人已行之遗策
又莫不尽废而不举是以为国百有余年而不至于
治平者由此之故也盖天下之多虞其始自井田之
亡田制一败而民事大坏纷纷而不可止其始也兼
并之民众而贫民失职贫者无立锥之地而富者连
阡陌以势相役收大半之税耕者穷饿而不耕者得
食以为不便故从而为之法曰限民名田贵者无过
若干而贫者足以自养此董生之法也天下之人兼
并而有余则思以为骄奢骄奢之风行于天下则富
者至有破其赀畜而贫者耻于不若以争为盗而不
知厌民皆有为盗之心则为之上者甚危而难安故
为之法曰立制而明等使多者不得过而少者无所
慕也以平风俗此贾生之法也民之为性丰年则食
之而无余饥年则转死于沟壑而莫之救富商大贾
乘其不足而贵卖之以重其灾因其有余而贱取之
以待其弊予夺之权归于豪民而上不知收粒米狼
戾而不为敛藜藿不继而不为发故为之法曰贱而
官为籴之以无伤农贵而官为发之以无伤民小饥
则发小熟之敛中饥则发中熟之敛大饥则发大熟
之敛此李悝之法也古者三代之兵出而为兵入而
为农出兵临敌则国有资粮之储而兵罢役休则无
复养兵之费及至后世海内多故而征伐不息以为
害农故特为设兵以办天下之武事其始若不伤农
者而要其终衣食之奉农亦必受其困故为之法曰
不战则耕以自养而耕之闲暇则习为击刺以待寇
至此赵充国之法也盖古之遗制其可以施于今者
甚多而臣不敢复以为说而此四者皆天下之所共
知而不行者也夫知之而不行此其故何欤臣闻事
固有可以无术而行者有时异事变无术而不可行
者均民以名田齐众以立制是无术而可以直行者
也平籴以救灾屯田以宽农是无术而不可行者也
古者贤君在上用度足而财不竭损其有余以备民
之所不足而不害于岁计今者岁入不足以为出国
之经费犹有所不给而何暇及于未然之备古者将
严而兵易使其兵安于劬劳故虽使为农而不敢辞
今者天下之兵可使执劳者皆不知战而可与战者
皆骄而不可使衣食丰溢而筋力疲惫且其平居自
处甚倨而安肯为农夫之事乎故屯田平籴之利举
世以为不可复者由此之故也盍亦思其术矣臣尝
闻之贾人之治产也将欲有为而无以为资者不以
其所以谋朝夕之利者为之也盖取诸其不急之处
而日蓄之徐徐而为之故其业不伤而事成夫天子
之道食租衣税其余之取于民者亦非其正矣茶盐
酒铁之类此近世之所设耳夫古之时未尝有此四
物者之用也而其为国亦无所乏绝臣愚以为可于
其中择取一焉而置之用度之外岁以为平籴之资
且其既已置之用度之余则不复有所顾惜而发之
也轻发之也轻而后民获其利其与今之所谓常平
者亦己大异矣抑尝闻之尝已牧马者不可使之畜
豚彘马彘之相去未能几也而犹且不可使今世之
兵以为兵募之而欲强之以为农此其不从固无足
怪者今欲以兵屯田盖亦告之以将屯田而募焉人
固有无田以为农而愿耕者从其愿而使之则虽劳
而无怨苟屯田之兵既多而可用则夫不耕而食者
可因其死亡而勿复补以待其自衰矣嗟夫古之人
其制天下之患其亦已略尽矣而其守法者常至于
怠惰而不举是以世之弊常若近起于今者而不求
古之遗法而依之以为治可不大悲矣哉
  民政策六
臣闻三代之时无兵役之忧降及近世有养兵之困
而无兴役之患至于今而养兵兴役之事皆不得其
当而可为之深忧盖古者兵出于农而役出于民有
农则不忧无兵而有民则不忧无役五口之家常有
一人之兵而二十岁之男子岁有三日之役故其兵
强而费不增役起而人素具虽有大兵大役而不忧
事之不集至于兵罢役休而无日夜不息之费其后
周衰井田破坏陵夷至于末世天下无复天子之田
皆民之所自有天下之民不食天子之田是故独责
其税而不任之以死伤战□之患天子有养兵之忧
而天下无攻守劬劳之民以为大忧故调其财以为
养兵之用而天下之役凡其所以转输漕运营建兴
筑之事又皆出于民当此之时民之所以供上之令
者三曰租曰调曰庸租者地之所当出调者兵之所
当费庸者岁之所当役也故使之纳粟于官以为田
之租又入布帛以为兵之调岁役其力不役则出其
力之所直以为役之庸此三者农夫皆兼为之而游
惰末作之民亦不免于庸调运重漕远天子不知其
费而一出于民民岁役二旬而不役者当帛六十尺
民亦不至于太苦故隋唐之间有养兵之困而无兴
役之患此其为法虽不若三代之兵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