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外官,无通显者。有疏族,居济州,以京荐为大晟府协律郎,举族耻之。宣和中,有御史,晁氏婿也,旧有喘疾。一日,与叔用言:“自入台后,喘乃已。”叔用之妻颜夫人正色答曰:“某郎莫是不敢否?”盖其家习为正论,虽妇人亦渐渍如此。
先君言:何文缜、苏在庭,皆以宗东坡为中丞击罢,谓之曲学。文缜谢表云:“师友渊源,妄追参于千载;文章户牖,期自立于一家。尝简圣知,何名曲学。”是时党禁方厉,士气颓弱,文缜犹不屈于言官如此,亦可喜也。至在庭表云:“与彼逐臣,别由高祖;既同谱牒,难逭刑书。”则贤士大夫少之矣。
先君言:绍圣初,宗室仲忽得古铜器,有铭曰:“鲁公作文王尊彝以献。”诏送秘阁,而馆中劾奏,仲忽所献,实非古物,请正欺诞之罪。于是仲忽坐罚俸一月。盖是时犹恶其以怪奇惑人主也。至崇宁后,古器毕集于御府,至不可胜计。一器之值,或数千缗,多因以求恩泽。所至古冢属刂凿殆遍,而仲忽所献,巍然冠群器之上矣。有《博古图》百卷,然犹其略也。宣抚司入燕,得古玉器以献,亦编于图,命王黼作序,馆中代之云:“宣抚司得耶律德光所盗上世宝玉。”当时阿谀之士,翕然称其□□得《尚书》、《春秋》之法,其可笑如此。
寿春一士人,所居濒淮,有小楼。一日坐楼上,望淮滩云气如线。俄而震雷暴雨,有龙腾跃升天。明日,因至滩上,见一蚌,房颇大,怪之。漫取视,则房中乃有龙迹,蜿蜒蟠屈,头角、尾足、鳞鬣纤悉皆具。士人遂持归,宝藏之。先君盖目睹,尝为游道姓字,今忘之矣。
先君言:乡人姚待制辉中π,嘉四年进士及第。年三十为县令,以母老疾,遂求致仕,冀亟得朝官封其母。母卒,辉中哀毁濒死,屏居穷巷者十五年。岁时上冢,终身常徒步往返,且行且泣,路人见者,皆为感动。
先君言:故事,侍从以上奏事,上有所褒称,则拜谢于殿上,谓之曲谢。多者或至再三。余官则俟下殿,并再拜而退。政和中,蔡京致仕,谢日,凡曲谢者十五六,其实眷遇已衰,惧为人所乘,故曲为词说,钩致上语,仅得一语,则亟拜,示之以上眷不替。其奸如此。
黄安时,名安,其先虔州人。父克俊,仕至尚书膳部员外郎。安时少有声太学,楚公授《礼》、《春秋》。父死,即罢科举,退居于寿春县之凤桥,自号凤桥耕叟。初,安时妻与弟宽不相得,安时妻早死,遂终身不娶。布衣蔬食,闭门教授《礼》之度数、因革。他人累岁不能穷者,安时对客指画解说,皆粲然可见,如言其室中事也。晚好《易》,尤尊伊川程先生之说。方是时,天下无为程氏学者,安时不拘世俗如此。尝曰:“程先生于《易》深矣,然如《蛊》之《九二》,则非也,其说曰:‘周公辅成王,能使之为成王而已。守成不失道,则可矣,固不能使之大有为羲、黄、尧、舜之事也。’是不然,以成王为中才,后世之论也。古盖以禹、汤、文、武、成王、周公为六君子。成王之幼,虽尝不知周公,及周公教诲之、辅翼之,既久,则成王亦周公矣。若周公朝夕教诲辅翼,而成王终为中才不变,则周公何以为圣人,而成王又安得与禹、汤、文、武并称君子哉!且以守成不失道为中才,而必以大有为为贤者,正近世儒者之蔽也。当成王之世,不知谨守文、武之业,而复思大有为,吾见其妄作以祸天下矣而已。”安时著书数百卷,不幸遭乱,无复传者。安时亦死于兵。有子曰牧儿,独得脱。先君物色求之,竟不遇,每以为恨。
先君言:楚公罢政,吴材章疏也。先是材及王能甫交章论吕希纯、刘安世不当还职,朝廷为寝二人之命。而材历诋元人不已,公乃请降诏一切不问。诏下,侍御史邹馀言当坚守诏书。公又请榜其章于朝堂,且进曰:“此诏,臣愿以死守之。”材大不快,复求对,力论元人不可不痛治。徽宗曰:“已降诏,且大臣力谓不可,姑止,如何?”材乃曰:“请不可者,陆某也。某乃党人,正恐相及耳。”明日,乃上章专论公,曰:“位虽丞辖,情实党魁。”时壬午六月。然章乃不出,但中批谓名在党籍也。是晚,遂命蔡京代为左丞。因言:元符之末,台谏论蔡卞,并及京。方是时,京为翰林学士承旨,议者谓必去矣。而京自若,则皆曰太后主之,欲专付以两朝史事也。俄而太后归政,则又曰京结外戚向宗回、宗良,内臣张琳、刘瑷、裴迪臣。故太后虽归政,犹预政事。上欲从众议去京而不得也。于是,陈莹中、陈伯修之徒,皆上疏两宫,攻之不置。京卒逐去,夺职,奉外祠,太后亦崩矣。而太学博士范致虚者,忽除谏官,命自中出,乃以其投匦上书,乞用京为相故也。然后中外知上意亦属京矣。是时,诸贤在朝,公论犹未屈,会致虚又乞照洗安、蹇序辰,其言曰:“若不明二臣之非辜,何以解两朝之深谤。愿正议臣之罪,以慰在天之灵。”台中论之,遂出致虚知均州。后省以为谪轻,封还,改通判郢州。致虚虽斥,而吴材辈继在言路,为京道地愈力,已斥者皆复还。于是遂相京,此治乱之分也。
先君初有意居寿春,邑中亦薄有东皋矣。宣和末,方欲渐葺治之,会乱,不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