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说耳若夫圣人之兴王也则不然彼其百年而后兴者非可与是同日语也

  四皓论

  士有卒然而立天下之大功者非负髙世之重望不能也功不可以遽立也而况乎非有大臣之位尊崇贵显之权一旦而能格天子之私心以定国家之大计必其望之重者素有以厌服天下之心虽天子亦不能不为之听耳此其人岂可以势利拘哉汉髙帝欲废太子而立赵王如意吕后用张良计召四皓为太子客而太子之位遂定夫此四人者当秦之帝隠于山中髙帝欲致之而不能者也太子侍宴而此四人乃从之髙祖于其一见之顷则恠而问知其姓名则惊而喜当是之时盖已格其易太子之心矣故此四人者不劳声色不费说辞而卒能回髙祖于偏爱之时存太子于将废之顷使其非有髙世之重望章章乎其前而欲其立如是之大功亦已难矣当髙祖病甚而愈欲易太子也以张良叔孙通之危言至论亦且屡谏而不从死争而不听而四人于此乃能从容片言使髙祖之爱终不能夺太子之位终不能移其功不既多矣乎吾于是盖有以知其有髙世之望也及太子之位既定则皆翱翔引去而不可留来不知其所从去不知其徃观其所行是岂贪无耻而茍以徼赏之所为者是其髙世之望何可量耶非特以其有髙世之望而已彼其智虑深逺有他人之所不能及者焉方黥布反而髙祖使太子将兵此正太子危急之秋也四人者乃说吕后使乘间为上泣而太子遂得不徃不然太子之势去矣则太子之不易谓之非四人之功其可哉故所贵乎逸民者非贵乎徒隐也不降其志不辱其身四人之立功又有以出乎栁下惠少连之上者是岂特以其望乎当汉之兴叔孙通欲定仪注鲁有二生者召而不至吾甚惜之使二生于此能如四皓之徒幡然而起以成一代之礼乐而追隆古之制度则其功当不在于四人之下者惜乎二生之志不及乎此而四皓之名独得为不徒隠者也

  张良论

  所贵乎智者非徒以其能用乎智而以其智之所见有以济其智之所不及有人于此平常之时则将以智自任及其智所不及而适遭其所穷尚乌得谓之智哉若夫大智则不然势顺则无所不可运事穷则无所不可通非其识量髙逺有过人之见则其智之所能及者可为而其所不能及者必无以济且夫能为于所能及而无以济其所不能及者其为智亦小矣昔之论张良者见其深谋秘计凡所以辅助髙祖破楚而兴汉者皆以智称之彼其智之所及固足多矣及天下既定太子有将废之势吕后使人刦良而谋之此盖其智之所不能及者岂惟他人之所不能及虽良亦固已难之故曰此难以口舌争也然终能令太子请髙祖之所不能致者四人时从入朝以为羽翼而太子之位遂頼以定呜呼是乃张良之所以为智也易曰纳约自牖又曰遇主于巷古之大臣所以格其君者不惟有以因其明而入之而又能求之以委曲之道盖天下之所谓大智非其身自任之为难而能使人任之以济吾之所不及者为难张良之事盖若此矣良以智得名而太子将废之势已兆于此而无策以定其位是其为智亦已甚穷惟其济之者有其术则其所以为不可及也当此之时茍无四老人之力太子盖几不免于废是何也髙祖之爱既移而赵王夺嫡之渐以情而言终不以不肖子居爱子上其事亦已定矣特良之智有以知夫髙祖之素所尚慕者有在是以四老人之力得以行于其间使他人以区区之小智而当是智所不及之时太子之位易矣可得而定哉髙祖尝语吕后曰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刘氏必勃也髙祖之心盖以为吾百岁之后有吕氏可以承之吕氏之权既威必有变乱法制而非吾智力之所能及者独能前知其将然是以区处略定遗其人以济之虽亦谓之智可也呜呼君子之欲用夫智者其必思所以济夫智之所不及也哉

  光武论

  古盖有因人之力而得天下而天下后世不及知者光武是也光武之兴有胄裔之显有征战之捷有符瑞之应豪杰与之天下归之人皆以为汉之天下光武宜有之而不知光武之得天下则因乎更始之力也何也王莽之末天下困于新室之命而思汉之心正切更始于是乎奋然而起握先帝之玺绶承炎刘之正统天下云合响应光武与其兄起于南阳亦附而从之以能下昆阳定陵郾奔寻邑降邳彤破邯郸得立为萧王盖其立大功成大业者皆更始是頼及乎大功甫立大业甫成遂贰于更始而不就其征且其时更始之于天下未有失徳而于光武亦非有他也虽杀伯升若为过举然既已臣之则生杀固在其手安得以是而为念哉前日事之今日背之君臣之义似有不然者当此之时更始之力犹足以杀光武然而不杀者则更始之仁也为光武者亦可以自愧矣及更始败于长安又不闻有闻难奔走之事反欲伺其乱而乘之更始之号未去建武之元已易顾乃封之淮阳自以为徳君臣之义何如耶昔者髙祖盖常因乎义帝矣及项羽放弑之则髙祖亲为发丧兵皆缟素以击楚之弑义帝者为名虽其心在于争帝然其说亦足以借口矣光武之于更始曾有是乎夫更始之未败则名器固更始之有光武于此如之何贰之光武之贰于更始不必论特恠夫因其力而得天下而人不及知也当其与寻邑相持之际诈为宛下书称其兵到而故堕之犹足以慑其气而溃其兵则凡所以斩将搴旗攻城而略地者頼更始之力为多矣而谓之皆光武之智乎故愚尝以为使赤眉不杀更始则光武亦不得以无故废之更始不废则光武之天下诚未可必呜呼此则天也非人力也

  佩玉斋类藁巻九

  ●钦定四库全书

  佩玉斋类藁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