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之基者,覆盖之效。在乎再世,又岂必使沾体涂足之人,交口而颂之哉!
谦益对制策,公读卷为总裁官。而缪子昌期以癸丑举南宫,皆公门下士,荷公覆盖日久,不敢自后于道旁指目及舟中叫呶之人。故谦益敢称南山之诗,以献于公。诗人之乐得贤也,必归美于君,故其诗曰:万寿无期。又曰:遐不眉寿。公称觞之日,北向稽首,为天子诵万年,谦益称诗,独取南山有台,庶可以陈于工歌之末矣夫!

(赠文文起宫相六十序)
自古国家当昌明顺豫之世,保大持盈,必有老成耆艾,敦庞魁硕之人,应运而出。而人臣之当大任也,亦非可以捷得而骤至,往往纡回盘错,备尝历试,老其才以有为。盖天之生才,国之养士,与士君子之善自为养,兹三者相须而成,相求而应,有识者可以按而知之也。
吾友文君文起,弱冠举孝廉,束修厉行,垂三十年。胪传之日,儿童妇女,皆知其名,指目为忠孝状元。遭逆之祸,阽危濒死,忄堇而得免,然后登进于天子之讲幄。君以伟望宿学,精诚启沃,天子心知为真讲官,改容礼之。而君抗疏劾巨奸为党护法者,引经义,切时弊,其言皆中名实。于是海内咸服君始终一节,其所为引经论道者,不徒托之空言,旦夕引领宣麻,喜而相告也。君使事既竣,将奉英荡之节以还讲筵,而适会其六十之诞辰,称觞祖道者趾相错也。君之婿严生┉,谓余不可以无言。余观君为孝廉时,其风采骨干,既可以为天子之大臣矣。顾久之,然后及第,既第而谴逐随之。盖神、熹之际,天之生君,与国之所以养君者若此。及其起废籍,遇明主,则又抗言极论,几不欲与宵人邪类一日并立于本朝,君岂不知雍容平进,赴功名之会哉?则君之所以善自养者,可知已矣。秦穆公之悔而自誓也,询黄发,思良士,而致叹于截截善谝言。汉李固亦言一日朝会,诸侍中并皆年少,无一宿儒大人可备顾问者,诚可叹息。夫君德之成败,生民之利病,国家社稷安危之故,岂少年狷佞利口捷足之徒,可以侥幸而尝试哉?以寇菜公之贤,张忠定谓其用太蚤,仕太速,且曰苍生无福。然则人才之生,其用之早晚,盖有天意,非人所得而主也。君之善自养亦久矣。天之生君与国之养君,亦至是而可矣。过此以往,君且为黄发,为寿。今兹之始寿,犹日之拂于扶桑也,何足以为君贺哉!
宋元佑间,苏子瞻指文潞公谓契丹使曰:“使者见其容,未闻其语。其综理庶务,虽精练少年有不如;其贯穿古今,虽专门名家有不逮。”更二十余年,余将书此语授简于严生,以申前贺,然而不独为君贺而已也。

(李本宁先生七十叙)
云杜李本宁先生,以词林宿望,回翔藩服者四十余年,而始登七十。谦益于先生,史馆后进也,礼当有辞以祝先生。
因念国朝史馆,莫盛于庄皇帝之戊辰,而先生以文章擅声,然卒不能免绛、灌之忌,先生出,史馆之局夷矣。天子不御讲筵,积有岁年。故时史官更直侍立,典持缣牍之地,尘凝网积,不可辩识。史官间骑马之九衢,与六部大臣扬鞭相揖,控马之隶,皆捧手愕眙。此谦益入史馆时事也。天子文学侍从之臣,皆在禁林,前代比之蓬池道山,其体貌不宜日降。以宿儒钜公焯焯如先生者,不亟还之禁近,馆阁之重,何可几也!先生服官史馆,在隆庆与今上初,新郑、江陵之间,九变复贯,先生历历如指掌,以今时政观之,则又有高曾规矩之叹矣。天子一旦讲求初政,咨嗟号兆,垂裳绨几之时,左右顾视,求宿儒大人,议论通古今,可顾问者,先生又岂徒为史馆之重而已也。海内人才雕落,故老旧德,相望如晨星,而先生与焦弱侯先生,皆在金陵。金陵,旧京也。丰水、镐京,大雅之所咏歌也。高皇帝作人未艾,山川灵淑之气,不至衰歇,而贻二老于旧京,岂偶然哉?剥之上九曰:硕果不食,君子得舆。不食之果,天之所以贻国家也。君子之得舆,吾有望矣。余之祝先生者如此,姚子孟长辈善是言也,以荐于先生,歌南山有台之章侑焉。而余又窃闻之于人,先朝文章,尽在馆阁。王、李之徒,以馆阁相訾,海内靡然从之。先生起而禅王、李之统,丰碑典册,照曜四裔,文章之柄,乃复归馆阁,其有功于馆阁甚大。文章不朽之盛事,必有如韩、欧其人者出而定之,固非后生小子所与知也,是为序。

(史玉池太常六十序)
义兴史玉池先生,初官谏垣,谔谔持正论,与执政抵牾。归卧阳羡之山若干年,起家太常寺少卿,奉使至中途,抗疏救刘御史及请蚤立皇太孙甚力,上切责谴归。余遇之吴门,劳苦先生。先生蹶然起立曰:“孟麟言事无状,天子幸宽之诛。且人臣无狗马积诚足以动主,至烦人主震怒,其又敢自为名乎?”余微窥先生,视益下,息益深,忧国恋主,盖低回不能置也。名节之盛,莫如后汉。当其时,树立风声,抗论忄昏俗,士有不谈此者,则芸夫牧竖,已叫呼之。夫所贵于名节者,以卫国也。而卒以殉国,则亦其为之魁者,自之意胜,而忧国之心微,朋徒部党之气重,而灵修美人之思薄与?今天下内无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