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而传之。

  ○尚书前浙东兵道同安卢公祠堂碑文

  明故兵部尚书督师同安卢公,讳若腾,字牧舟。尝持节巡守浙东兵备,驻节吾乡,迁去需次。次年而北都亡。南都命以都御史抚凤阳,未行,南都又亡。闽中晋独座,逾年又亡。公飘泊天末,以一旅思维国祚,卒死绝域,天之所废,莫能兴也!

  公家闽中之同安,而二十年栖海上,邱园咫尺,掉头不顾,深入东宁,几如陈宜中之死暹罗、蔡子英之投漠北。故乡坟墓且如此,况吾乡特其幕府所在,能必其魂魄系之也哉?虽然,忠义之神明,固如地中之水,无往不彻者也。而况吾乡之遗爱,尤有不可泯者。公驻宁时,以天下方乱,练兵无虚日。已而有雪窦山贼私署年号,潜谋引东阳作乱之徒乘机窃发。公不大声色,授方略于陆太守自岳而定之;故婺中涂炭而甬上晏然。其抚循罢民,尤为笃挚。稍暇则与士子雅歌投壶,论文讲业。迄今百年,浙东人思之不能忘,而吾乡尤甚。初合祀于蔡观察报恩祠中,寻卜专祠奉之。

  方公以思文之命抚军永嘉,甫至而事势已瓦解,徘徊镇下关。尝浮海至翁洲,因闲行入大兰诸山寨。吾乡父老壶浆上谒,公垂涕而遣之。及海上之局,同袍泽者吾乡巨公最盛:阁部则钱公止亭、沈公彤庵,列乡则冯公簟溪、张公苍水、陈公逋庵,台省则董公幼安、纪公衷文,皆以中流击楫之踪,与公最睦。诸公沦丧殆尽,晚岁独与苍水同事最久,尝见林门有闲使至,寄声问曰:「贺监湖边,棠树生意得无尽乎」?然则甬上之为桐乡,固公身后之所勿谖也。

  呜呼!公膺六纛之任,盖在国事既去之后;虽丹心耿耿,九死不移,更无可为。前此一试于吾乡者,不足展其底蕴也,而已足垂百世之去思。故曰亡国之际,不可谓无人也!

  明史开局以来,忌讳沉沦,渐无能言公之大节者;聊因祠记而发之。

  ○陈光录传

  陈光禄士京,字齐莫,一字佛庄。其先世本奉化之朱氏,明初迁鄞,改姓陈;观察大年,其宗老之显者也。西皋陈氏三十六族,难以识别,故称公家为乌楼陈氏。

  公少有四方之志,家事不以婴其怀。天、崇之际,天下多故,遂挟策浪游湖海,北走燕、云,南抵黔、粤,其在滇中尤久。思得一当以吐其奇,而布衣踯躅,竟无所遇。一旦,忽瞿然曰:「吾堂上有老母,甚望抱孙,奈何以远游孤其望」?即日幞被归家。已而连举四丈夫子,喜曰:「今而后可矣」。

  是时溪上二冯先生,一掌中枢,一抚畿甸,大负天下人伦之望。公欲往从之,而甲申之祸作。南渡昬■〈水上臼下〉,公益悒悒不出。画江之举,熊公汝霖荐公,授职方郎。公故与三衢总兵陈谦善,谦请公监其军。会奉使闽中,以公偕行。而唐、鲁方争颁诏事,谦以不良死,公遁之海上。郑芝龙闻公名,令与其子成功游。芝龙有异志,卒以闽降;成功不肯从,异军苍头特起,公实赞之。已而熊公以鲁王至。时成功修颁诏之隙,不肯奉王。列营之奉王者,其军莫如成功强,皆不自安。公说成功,当以公义为重。成功虽不为臣,而始终于王致寓公之敬。其时会稽旧臣能笼络成功而用之者,亦惟张公苍水与公二人。楼船得以南向,无内顾之患者,其功为多。戌子,王迁公光禄寺卿(家传以为粤中所授者,非)。会鲁王上表粤中,沈吟良久曰:「无以易公者」;成功亦欲启事于粤,公遂行。而惠、潮之路中断,郝尚久之徒阴阳向背,使车不敢出其间,迂道沿海得达;资斧俱竭,卖卜以前。粤中见之,惊喜。路公振飞亦自岛上致蜡书荐之。加公都御史,公固辞不受,特赐三品敕命。三上疏陈军事,且言当通闽、粤之路。粤中人欲留公,不可。己丑,得归闽中。鲁王入浙,留公在闽与成功相结,以为后图。成功盛以恢复自任,宾礼明之遗臣,于是海上衣冠云集;然不过待以幕客,其最致敬者,前尚书卢公若腾、侍郎王公忠孝、都御史章公朝荐、沈公荃期、郭公贞一、徐公孚远与公,次之则仪部纪公,不以礼不敢见也。

  久之,见海师无功,粤事亦日壤,乃筑鹿石山房于鼓浪屿中,引泉种花,感物赋诗,以自消遣,别署海年渔长。又筑生圹于其旁,题曰:「逋庵之墓」。丙申,太夫人卒于鄞,讣至岛上,诸公唁之。哭曰:「此生无雪恨之日矣」!己亥,成功入江,推公参预岛上留守事务,触疾而卒。临终谓侍者曰:「吾幸得全归此土也」。齐公价人铭其墓,得年六十有五。鲁王在南澳闻之,震悼,亲为文以祭之。

  公喜为诗,下笔清挺,不寄王、孟庑下。及在岛上,徐公孚远有海外几社之集,公豫焉。虽心情蕉萃,而时作鹏骞海怒之句,以抒其方寸之芒角。徐公尝曰:「此真反商变征之音也」!所著有束书后诗一卷、喟寓七卷、卮言一卷、海年集一卷、海年诗内集一卷、海年谱一卷。

  公葬后,子式登守墓三年,挈家以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