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便,而加之以忧劳,此今之所以治巳安也。故人主之尊,意谕色授,而六服震动;言传号涣,而万里奔走。山岩窟穴之氓,不待期会,而时输岁送以供其职者,惟恐在后;航浮索引之国,非有发召,而簇赍橐负以致其贽者,惟恐不及。西北之戎,投弓纵马,相与核服而戏豫;东南之夷,正冠束衽,相与挟册而吟诵。至于六府顺叙,百嘉鬯遂,凡在天地之内,含气之属,皆裕如也。盖远莫懿于三代,近莫盛于汉、唐,然或四三年,或一二世,而天天之变不可胜道也,岂有若今五世六圣,百有二十馀年,自通邑大都至于荒陬海聚,无变容动色之虑萌于其心,无援抱击柝之戒接于耳目。臣故曰生民以来,未有如大宋之隆也。
  窃观于《诗》,其在《风》、《雅》陈大王、王季、文王致王迹之所由,与武王之所以继代,而成王之兴,则美有《假乐》、《凫鹭》,戒有《公刘》、《泂酌》。其所言者,盖农夫女工,筑室治田,师旅祭祀,饮尸受福,委曲之常务。至于《兔置》之武夫,行修于隐,牛羊之牧人,爱及微物,无不称纪。所以论功德者,由小以及大,其详如此二后嗣所以昭先人之功,当世之臣子所以归美其上,非徒荐告鬼神、觉悟黎庶而已也。《书》称劝之以《九歌》,俾勿坏,盖歌其善者,所以兴其向慕兴起之意,防其怠废难久之情,养之于听,而成之于心。其于劝帝者之功美,昭法戒于将来,圣人之所以列之于经,垂为世教也。今大宋祖宗,兴造功业,犹大王、王季、文王。陛下承之以德,犹武王、成王。而群臣之于考次论撰,列之简册,被之金石,以通神明,昭法戒者,阙而不图,此学士大夫之过也。盖周之德,盛于文、武,而《雅》、《颂》之作,皆在成王之世。今以时考之,则祖宗神灵,固有待于陛下。臣诚不自揆,辄冒言其大体,至于寻类取称,本隐以之显,使莫不究悉。则今文学之臣,充于列位,惟陛下之所使。
  至若周之积仁累善,至成王、周公为最盛之时,而《泂酌》言皇天亲有德、飨有道,所以为成王之戒。盖履极盛之势,而动之以戒惧者,明之至,智之尽也。如此者,非周独然。唐、虞,至治之极也,其君臣相饬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则处至治之极,而保之以祗慎,唐、虞之所同也。今陛下履祖宗之基,广太平之祚,而世世治安,三代所不及。则宋兴以来全盛之时,实在今日。陛下仰探皇天所以亲有德、飨有道之意,而奉之以寅畏,俯念一日二日万锯之不可以不察,而处之以兢兢,使休光美实,日新岁益,闳远崇侈,循之无穷,至千万世,永有法则,此陛下之素所蓄积。臣愚区区爱君之心,诚不自揆,欲以庶几诗人之义也,惟陛下之所择。
 
 卷十八
  ○苏子瞻上皇帝书
  臣近者不度愚贱,辄上封章,言买灯事。自知渎犯天威,罪在不赦,席藁私室,以待斧钺之诛。而侧听逾旬,威命不至,问之府司,则买灯之事,寻已停罢。乃知陛下不惟赦之,又能听之,惊喜过望,以至感泣。何者?改过不吝,从善如流,此尧、舜、禹、汤之所勉强而力行,秦、汉以来之所绝无而仅有。顾此买灯毫发之失,岂能上累日月之明,而陛下翻然改命,曾不移刻,则所谓智出天下而听于至愚,威加四海而屈于匹夫。臣今知陛下可与为尧、舜,可与为芴、武,可与富民而措刑,可与强兵而伏戎虏矣。有君如此,其忍负之!惟当披露腹心,捐弃肝脑,尽力所至,不知其他。乃者,臣亦知天下之事有大于买灯者矣,而独区区以此为先者,盖未信而谏,圣人不与,交浅言深,君子所戒,是以试论其小者,而其大者固将有待而后言。今陛下果赦而不诛,则是既已许之矣。许而不言,臣则有罪,是以愿终言之。
  臣之所欲言者三:愿陛下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而已。
  人莫不有所恃。人臣恃陛下之命,故能役使小民;恃陛下之法,故能胜伏强暴。至于人主所恃者谁与?《书》曰:予临兆民,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言天下莫危于人主也。聚则为君臣,散则为仇雠,聚散之间,不容毫厘。故天下归往谓之王,人各有心谓之独夫。由此观之,人主之所恃者,人心而已。人心之于人主也,如木之有根,如灯之有膏,如鱼之有水,如农夫之有田,如商贾之有财。木无根则槁,灯无膏则灭,鱼无水则死,农夫无田则饥,商贾无财则贫,人主失人心则亡。此必然之理也,不可逭之灾也。其为可畏,从古以然。苟非乐祸好亡,狂易丧志,孰敢肆其胸臆,轻犯人心乎?
  昔子产焚载书以弭众言,赂伯石以安巨室,以为众怒难犯,专欲难成。而孔子亦曰: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己也。惟商鞅变法,不顾人言,虽能骤致富强,亦以召怨天下,使其民知利而不知义,见刑而不见德,虽得天下,旋踵而亡,至于其身,亦卒不免,负罪出走,而诸侯不纳,车裂以徇,而秦人莫哀。君臣之间,岂愿如此?宋襄公虽行仁义,失众而亡;田常虽不义,得众而强。是以君子未论行事之是非,先观众心之向背。谢安之用诸桓未必是,而众之所乐,则国以义安;庾亮之召苏峻未必非,而势有不可,则反为危辱。自古迄今,未有和易同众而不安,刚果自用而不危者也。
  今陛下亦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