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别录》语,则班氏志所有者,往往而在,然后知为向之辞而固取之者也。固为《汉书》,所取司马迁杨恽冯商杨雄刘向父子甚众。今知太初以前本司马迁,三统历木刘歆而已,其它并已不可见。而是篇杰然出于班氏之书,考求而乃知其出于刘向。甚矣文高下不可假也!固之文,于东汉人最为崛出,而与司马迁相如刘向杨雄较,则不逮远甚。其中时有其辞之高而非固所能为者。虽于今不可考,然可以意而知也。乌乎!非夫昔之人所谓好学深思心知其意者,彼且不以为妄言乎哉。

○赠吴清卿庶常序
人才之贵于天下,无古今一也。虽然,才应世而世需之,其间则亦有辨焉。运会之所趋,气机之所启,魁桀俊异之士,云兴合,肩臂相摩于前,而趾相蹑于后,虽有盘错钜艰,而才皆足以周其用。若是者,常乐才之盛而忘其难,朝野祉福而康乐,薄海内外,晏然而无事。中庸之士,平进富贵,守成法,袭故迹,皆足以施于世。若是者,虽乏才而犹未以为忧。
若夫时数之厄,屯艰之会,寇讧于内,敌伺于外,民穷而俗敝,兵疲而财匮,冗嵬琐之徒,纷纶杂,浩浩若萧艾之被乎野。间稍能自异,又窘儒缓不适于时用。中外之安危,生民之植若僵,泛泛乎若群木之漂于中流,四顾而不知所届。其如是人才之足贵,乃倍蓰什伯于向所称二者之时,虽疲行者之资车,病涉者之资舟,寒者之于裘褐,饿者之于饣粥,不足以喻之矣。夫自古祸难之兴,其需才也尤至,而人才之寡乏,每独甚于此时。幸有其人,又或有所抑沮牵系,而不获底于成。能成矣而世或不能尽其用。需之如彼其亟也,其成而为世用也,又如此其难,则其可为慕望而爱惜何如哉!
吴中吴庶常清卿,懿才而远志,服儒者之学,而不忘当世之务。凡今日之利病,民氓之疾苦,无所不究其意。裕钊以同治戊辰冬,识之于江宁,明年春,复相从游处于吴门者十有余日。及今兹来武昌,行从合肥李相国西入秦。盖将益练习于时务以畜其才,而非有时俗人之见也。且行,索裕钊一言为赠。裕钊废于时久矣,自度其才不足拯当今之难,退自伏于山泽之间。然区区之隐,则未能一日以忘斯世。其耳之所闻,目之所接,怆焉感于其心。今见庶常则欣忭爱慕,而不知所以置其情,其乐徇其请而为之言也,岂有爱乎?于是极道其然而书以诒之。虽然,尤望庶常之终底于成而为世用,以副望君者之志也。

○送李佛生序
佛生既罢官,居于江南,日读书不辍,尤愈笃好庄子,为书后数百言,称其有合于圣人之道。余谓庄子者,负绝异之资,乘于时而一切以取自快者也。其于圣人之道,本差之不能一发,末乃大驰而绝远。至于流极而弊益不胜。释氏得其精以为空寂,王何得其粗以为诞纵。诞纵之弊,蔑弃礼法,荡废时务,天下于是大乱。空寂之弊,去人伦,无君臣父子上下,乃胥斯民而为夷。庄子疾时垢浊,务洋激诡,以讥切当世奔趋势物之徒,不知其弊乃至于此。道之不明也,愚不肖不及,贤智过之。由庄子而后,高才伟异之士,身不得其处,而误于所之者,岂可胜道哉!
盖尝试论事功之途,诗书文章之业,与人世所谓势位富厚,君子未尝必舍而不事也,有道以御之,故所之而不穷。后之君子,溺志富贵无论已,其少有志者,欲有所树,则务取天下之业之可以为名者托焉,期自章异于流俗,而未尝循于其本。故方其志得气盛,力足以观骇一世贵贱贤否之伦,横厉乎无双。及其久之,倦而思返,顾视身世,邈不足以自乐。反之内而砀无可据,爱恶攻取,又从挠之,睹老庄浮屠之书,一旦得其所为一死生齐得丧而渺万物者则大熹之。于是蠲弃百为,解弛堕坏,颓败不可振救。生犹是人也,而质则已亡矣。
且学儒者之学,服圣人之言,于卒也乃以异端为归,何其悖欤!夫彼未知圣人之道之有其自得者也。惴栗以为危,荡夷以为安,不以荣喜,非必于恶而逃之也,不以悴悲,亦非其往而不能返也。得志则措诸事,事立而世正焉斯已耳,我无与也。不得志则寓诸言,百世之下有能遵而行之者,犹其在吾身也。其衡诸道也不过,而传之久也无弊。ㄨ乎其至适,确乎得其所归,以与夫老庄浮屠之所称,孰为同乎大顺,而即乎人之心者乎?知道者以谓孰贤乎?佛生将北游,索一言以为赠。余以佛生才高而不得志,惧其过而流于是也,为书此以诒之。

○与黎莼斋书
前在金陵,相从谭艺,讥评古今人,私心甚快。别后倏忽月余日矣,寒窗短檠,时时隐几思足下不可弭忘。裕钊自惟生平于人世,都无所耆好,独自幼酷喜文事。顾尝窃怪学问之道,若义理考据辞章之属,其途径至博,其号称为专家,亦往往而有。独至于古文,而能者盖寡。自曾文正公没,足下及至甫,又不得常聚晤,块坐独处,四顾茕然,无可与语。近者李佛生乃颇有意于此,时相从问为文法,所入虽未深,然佛生故天亮出于人人,乃时有解悟处,此差足语耳。
夫文章之事,非资才绝,而程功致力之深且久者,则必不能以至。才优而力深矣,其能至以几于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