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朝时论之是非乃定。若是者,何以至斯也?有表其传而书之者也,此无书而有书也。
先生既没逾年,同门将表其传,属议为书。朝亮方母丧,未获承也。服阕后,感其意尝欲为先生年谱一编,棼棼人事,久之未成。[C114]々深居默坐,忆当日席间所见闻者,愀然有感。虽风雨中夜,犹必书之,惧将失也。虽书之而不敢遽以视人,惧其或失先生意也。语未及终,学者视抱以思。乃曰请成年谱,以视吾学者,使无惑于所闻。且先集诗文,其所未得,搜之可补也。孰与扃其正者而投其妄者乎?若此之时,能待者几何乎?朝亮以学者之请,固衷于谊而不敢辞也。然蹲循久之,盖以谊之至大,将卒为之。苟一言之失,斯获戾矣。将不卒为之,使先生不彰,其获戾者犹小。使天下不得闻先生之行之言,而皆失所从,其获戾者实大矣。既不可已,遂许之。自夏徂冬,集有先生诗五卷,文四卷,暨书先生事者附录一卷,乃成年谱,列于卷首。庶读集者先有考焉。
诗由先生家人所得,暨宗人已刊者,今考其年类而次之。壮年者少,大都四十以后为之也。由诗而文,递推终身,故以为次,亦韩集例也。年谱自三十有八以前,据先生公车纪程,暨其家人所得纪年事略,以后据先生在官日记,襄陵碑录,暨先生手定门人文卷也。年谱以年为次,而有先叙合叙。使其文不散者,《左传》编年之书已开其例也。《论语》、《诗》,可以兴,陆稼书谓观朱子年谱可以兴。今年谱录诗,则诵诗论世,其所兴者不勃然为风之自乎?诗由天性,野人歌谣,今犹于古。百世之后,微问如何,诗必不绝。先生为诗,谊原三百,如古之诗人,非今之诗人所可囿。录其大者,可厚人伦,固先辈以诗篇为年谱之风也。年谱例录文,谱居集前,只录其题。今或仍录其文与诗同列者,谱普也,风谊之高,欲普见其凡也。先生年谱,人谱也,书其可书,不可以常例书也。
学者问曰:今谱之言,其必古人未有者乎?曰:是不可以不辨也。昔者顾亭林为《日知录》,自谓古人所先有者削之。今考其书,章句名物之微,其自谓者略是矣。然其书之用,不系乎其微也。凡所言天下大法,则其书之用存焉。皆古人所先有而顾氏申之者也。夫既申之,则古人之言,始终复明,天下虽有邪说而不能蔽。若不申之,则古人虽已言,犹未言也。历世以来,独立不惧之君子,天下所争言,而一人不言,天下所不敢言,而一人独言,皆申古人之谊,以蕲后人之明。何者?天下之变无常,变无常而谊有常,君子得其公谊,续其公言,无不孚验也。不知者酾曲谊以为新,斧小言以为断,谓之古人未有焉,其于天下不适害哉!既而学者群请曰:书成,吾学者传录之,难且易讹。今备梓费,请刊之,遂如其请。学者校刊于琴书草堂。

○尚书集注述疏序
孔子曰: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疏通知远,书教也。故书之失诬。其为人也,疏通知远而不诬,则深于书者也。今之为《尚书》者,其诬有三焉。东晋伪古文,其诬一也。书序孔子作,其诬二也。执汉学之失,其诬三也。昔者汉孔氏安国献古文《尚书》,此秦燔书时所壁藏者也。其为伏生壁本今文所有者廿九篇,其逸书多十六篇,惜不终立之也。晋永嘉之乱,而古文亡矣。东晋梅赜献孔传《古文尚书》,其为今文所有者,自《大誓》而外,皆取诸马郑古文本也。而其余则伪者二十五篇,盖经附传而出焉。伪传之罪小,传可从而可违者也。伪经之罪大,经可从而不可违者也。宋朱子不既疑于东晋古文哉!蔡氏沈受朱子之命而为书传也,固疑之矣。故其为《牧誓》传曰:此与《汤誓》相表里,真圣人之言也。《大誓》武成,一篇之中,似非尽出于一人之口,岂此独为全书乎!盖疑其有伪者也。特未皆辩之明尔。今之辩伪者,皆明其伪之所从出矣。然辩伪如惠氏,犹谓伪古文于大义无乖也。则何以使天下明伪古文之乱经而贼道哉!
伪《大禹谟》,言舜以帝位让禹,禹以舜之帝位让皋陶,是以帝位等臣位也,是诬也。《尧典》言舜以百揆命禹,禹让于稷契暨皋陶。百揆者臣位也,禹得而让之。舜之帝位,惟舜可言让之,禹不得以舜之帝位让皋陶也。故《尧典》言尧让四岳帝位,岳不受。岳虽知有舜,不以让也。其举舜者,以帝命而举之也,非自岳让之也。其后言尧让舜帝位,舜让于德,曷尝言舜让于何人哉!伪《大禹谟》曰:枚卜功臣,非也。夫禹,以诸功臣皆可让帝位也者,则其先何为而独让皋陶乎?既独让皋陶,则皋陶在诸功臣之上,与所谓义钧从卜者异矣。虽禹让而帝未俞之,禹何不再言皋陶,而乃言枚卜功臣乎?诸功臣可卜而让之,则其先独让皋陶,非禹之诚也。圣人而犹有不诚者乎?
伪《大禹谟》言益赞于禹者,欲禹感苗民,乃以舜感瞽瞍为辞。而曰至诚感神,矧兹有苗,是益为舜臣,而斥天下之父,以为有苗之不若也。顾氏谓此非人臣所宜言也,皆诬也。《周语》称《书》曰:民可近也,而不可上也。反而言之,是民可下也。《易》所谓以贵下贱,大得民也,即可近之义也。伪《五子之歌》曰:民可近,不可下。反而言之,是民可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