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瓜分随之。此言几于耳熟能详矣。然问革命故足以惹起瓜分,大概不出二说。第一说谓:但使革命军起,则外人必干涉也。第二说谓:革命军有取干涉之道也。而此二说之中所主张之原因,又各不一。吾今搜罗列举之,一一加以辨驳,使其说无复立锥之余地,庶几真理乃显也。兹分论如下:
(一)谓革命军起,即被干涉者。为此说者,以为不问革命之目的行动如何,但使内变一生,即为干涉之媒介也。夫国有内乱,外国可以干涉与否,本为国际法上一大问题。今亦无须于法理上多着议论。惟须知外国所以干涉者,固必有其原因。而革命军所以被干涉者,亦必有其原因。究其原因之为何,最切要之问题也。而世所举干涉之原因综计之,不外七说:
(甲)谓革命军足以妨害各国之政策。为此说者,其必不知各国对于中国之政策者也。今日各国对于中国之政策,即上所举开放门户保全领土主义也。革命军起,于此主义,果有何妨害。此反对者所不能致一辞者也。(如谓革命军苟以排外为目的,则于门户开放政策有妨。此则非独立原因,乃附随原因耳。何也?苟革命军无排外之目的,则此原因不发生也。故曰:附随原因。于下论之。此专论主原因也。)如谓各国之抱此政策,乃其貌托而非本心。则须知各国之抱此政策者,非有所爱于中国,乃均势问题使之然也。英美日固认此政策为有利者。其怀抱野心者,莫如俄,而方新败谋休养。法汲汲于言平和。德之心事最为阴险,其地位亦最足为人患。然各国瞵伺,不敢独轻于发难也。故开放门户,保全领土政策,乃为各国所同认。然则,革命军之起,倘如义和拳之高揭扶清灭洋之帜,则为自取干涉,使各国虽欲不干涉而不能。若夫革命之目的,单纯在于国内问题者,而谓义师一起,即于各国之政策有妨,此则稍知各国之大势者,皆能斥其妄也。

(乙)谓各国藉口于内乱而行瓜分。此说所谓小儿之见也。今分二段释明之。第一,各国苟欲瓜分,不必有所藉口。凡欲亡人国者,质直坦白宣言于众曰:兼弱攻昧,取乱侮亡而已。非有所赧而求有以藉口也。且今日各国之不言瓜分者,非患无以藉口。一由维持势力平均,二由于知中国民族之大,未可遽言并吞也。第二各国即欲有所藉口,亦不必藉口于内乱。今日满洲政府之政治,可以藉口者多矣。随时随地,何不足以藉口。必坐待有内乱起,然后有以藉口乎?举实例言之。台湾之割,朝鲜之割,缅甸之割,安南之割,曾以内乱为藉口乎?胶州湾之失,旅顺口、大连湾之失,威海卫之失,广州湾之失,曾以内乱为藉口乎?至于庚子之役,则尤非藉口。彼拳匪之宗旨为扶清灭洋,非与满洲政府为敌,乃与外国为敌也。则外国与之为敌,何怪其然。且各国苟欲瓜分,则联军入北京时诚机会矣。彼时不为,而欲于他日求有以藉口乎?故各国之不瓜分,有所惮而不敢为也,非因无内乱以为藉口也。
(丙)谓使革命军成功,则各国前此由满洲政府所得之权利,将尽失之。故各国必维持满洲政府,而与革命军不两立。为此言者,由于不知国际法之过也。于国际法,凡国家间由于条约而生之权利义务,条约之效力未消灭,则权利义务,依然继续。旧政府虽倾覆,新政府固当继承之。何也?条约以国家之名义缔结之,非以私人缔结之故也。故为此言者,自不知国际法之原则。不然,则欲以欺不知国际法之人也。(至于谓满洲政府外交丑劣,与各国结种种不平等之条约,宜筹撤改者,则固新政府之责任。然非政府新旧嬗代而失条约之效。故此两事,不可混为一。)
(丁)谓使革命军成功,则中国将渐盛强,非如满洲政府可以为傀儡。故各国为外交上之阴谋计,宁扶助满洲政府而锄除革命军。为此说者,必卑鄙狡黠之小人,未尝知外交之政策者也:大抵外国政策,贵于熟知各国之情实,定各国不可不由之准则,使己国蒙其利,而又非各国所嫉,乃为善于外交者。若夫操纵捭阖之伎俩,期于簸弄颠倒,以搏目前之小利,则未有不自戕者。俄罗斯喜用之,卒受巨创。盖各国林立,必不容一国独专其利。利之所萃,即害之所萃也。彼满洲政府诚甘为人之傀儡者。然傀儡只一,而欲利用此傀儡者有七八焉。一国乘间利用之而独享其利,此六七国者,旁皇嫉妒而不能堪。非求利益均沾,则相与攘夺耳。今日之中国,为各国所注目,而为之政府者,乃供人傀儡。得者骄盈,失者怨望。战争之祸,所以不息也。使中国人奋起而扑去此傀儡,卓自树立,行正当之外交,则不必求他人之保全,尤非供他人之傀儡。东亚问题解决,均势问题亦解决。故中国之独立,有关于世界之和平。各国息其觊觎,全球得以安燕。较之利用傀儡以生战祸者,其相去何如!而谓人不知所取舍耶?
(戊)谓革命军起,虽非以排外为目的,然经年转战,商务受其影响。各国为保其商务计,必发兵平乱。为此言者,似甚远虑,而实蒙稚可笑。其智识殆如小儿观剧,谓出兵之事至易易也。不知在古昔专制之国,其君主穷兵黩武,且有因苜蓿天马之故,而苦战连年者。洎乎世进文明,战祸愈烈,战事愈少。且在立宪政体之下,虽有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