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二书之所纪,不过略举一二耳。而当日既纵焚掠之军,又严剃发之令,则贼满人铁骑所至,其屠杀掳掠,必有十倍于二地无可疑者。有一有名之扬州、嘉定,有千百无名之扬州、嘉定。吾忆之,吾恻恸于心,吾不忍,而又不能不为吾同胞告也。
《扬州十日记》有云:初二日传府道州县已置官吏,执安民牌,遍谕百姓,毋得惊惧。又谕各寺院僧人,焚化积尸,而寺院中藏匿妇女,亦复不少,亦有惊饿死者。查焚尸载籍,不过八日,共八十余万,其落井投河,闭门焚缢者,不与焉。
吾又为言以告我同胞曰:贼满人入关之时,被贼满人屠杀者,是非吾高曾祖之高曾祖乎?是非吾高曾祖之高曾祖之伯叔甥舅乎?被贼满人奸淫者,是非吾高曾祖之高曾祖之妻之女之姊妹乎?(《扬州十日记》云:卒常谓人曰,我辈征高丽掳妇女数万人,无一失节者,何堂堂中国无耻至此。读此言,可知当日奸淫的至极。)记曰:“父兄之仇,不共戴天。”此三尺童子所知之义也。故子不能为父兄报仇,以托诸其子,子以托诸孙,孙又以托诸玄来礻乃。是高曾祖之仇,即吾今父兄之仇也。父兄之仇不报,而犹厚颜以事仇人,日日言孝弟,吾不知孝弟之果何在也?高曾祖有灵,必当不瞑目于九原。
中国之有孔子,无人不尊崇为大圣人者也。曲阜孔子庙,又人人知为礼乐之邦,教化之地,拜拟不置,如耶稣之耶路撒冷者也。乃贼人割胶州于德,而听德人毁我尧舜禹汤文武周公遗教之地,生民未有神圣不可侵犯之孔子之乡,使神州四万万众无复教化,而等伦于野蛮,是谁之罪欤?夫耶稣教新旧相争,犹不惜流血数百万人,我中国人何?
一般服从之奴隶,有上尊号崇谥法,尊谥为圣祖仁皇帝,高祖纯皇帝者,固在黑暗时代,所号为令主贤君者也。及观南巡录所载,实则淫掠无赖,鸟兽洪水,泛滥中国。(乾隆欲食黄角蜂,由张家口递至扬州,三日而至,于此可见其奢侈。)嗟夫!竭数省之民力,以供觉罗玄晔(即康熙),觉罗弘历(即乾隆),一民贼之行止,方之隋炀、明武为比例差,吾不知其相去几何!吾尝读《隋炀艳史》,吾安得其人再著一康熙乾隆南游史,揭其禽兽之行,暴著天下乎?某氏以法王路易十四比乾隆,吾又不禁拍手叫绝,喜得其酷肖也。
主人之转卖其奴也,犹且问其奴之愿否。今慨然以我之土地与人,并不一问及之,而私相授受,我同胞亦绝不与之计之较之,反从而听任之。若台湾,若香港,若大连湾,若旅顺,若胶州,若广州湾,于未割让之先,于既割让之后,从未闻有一纸公文,布告天下者。我同胞其自认为奴乎?吾不得而知之。此满洲人大忠臣刚毅,所以有“与其授家奴,不如赠邻友”之言也。
牧人之畜牛马也,牛马何以受治于人,必曰人为万物之灵耳。今以我同胞,日受治于贼满人鞭之下,而不自知是牛马之受治于牧人也。我同胞虽欲不自认为牛马,其如彼之实以牛马畜之何。何以言之?彼于各州府县,苟有催租劝捐之事,必有“受朝廷数百年豢养深恩,力图报效”之文,煌煌然榜之通衢,此识字者之所知也。夫曰豢养,即畜牧之谓也。吾同胞自食其力,彼满州人乃劫吾之财,攘吾之土,以食吾之力者,不自认为贼,而顾以牛马畜吾同胞乎?抑自居乎,抑不自居乎?
满洲人又有言曰:“二百年食毛践土,深仁厚泽,浃髓沦肌。”夫中国者中国人之中国,非贼满人所得而固有也。谁食谁之毛,谁践谁之土,此不待辩而自知。彼贼满人之为此言也,其反言欤?抑实谓欤?尚请吾同胞一自道之。贼满人入关二百六十年,食吾同胞之毛,践吾同胞之土,吾同胞之深仁厚泽,沦其髓,浃其肌,此固满洲人所粉骨碎身吮痈舐痔,犹不足以报我豢养深恩于万一者也。乃此言也,不出诸我同胞之口,而反出诸于满洲人之口,丧心病狂,至于此极耶!
山海关外之一片地,曰满洲,曰黑龙江,曰吉林,曰盛京,是非贼满人,所谓发祥之地,游牧之乡,固贼满人所当竭力保守者乎?今乃再拜稽首,以之奉献于俄罗斯。有人焉,己不自保,而犹望其能保人焉,其可得乎?有人焉,不爱惜己物,而犹望其能爱惜人物焉,其又可得乎?拖辫发,着胡服,踯躅而行于伦敦之市,行人莫不曰Pig tail(猪尾)Snuso(译言野蛮)者,何为哉?又踯躅而行于东京之市,莫不曰A5(译意拖尾奴才)者何为哉?嗟夫!汉官威仪,扫地已尽,唐制衣冠,荡然无存。吾抚吾衣之衣,所顶之发,吾恻痛于心!吾见迎春时之春官衣饰。吾恻恸于心!吾见出殡时之孝子衣饰,吾见官吏出行时,荷刀之红绿衣,喝道之皂隶,吾恻痛于心。辫发乎!胡服乎!开气袍乎!花翎乎!红顶乎!朝珠乎!为我中国文物之冠裳乎!抑打牲游牧贼满人之恶衣服乎!我同胞自认!贼满人入关,所下剃发之令,其略曰:
向来剃发之制,不急姑听自便者,欲俟天下大定,始行此事,朕已筹之熟矣。君犹父也,民犹子也,父子一体,岂可违异!若不归一,不几为异国人乎?自今布告之后,京城限旬日,直隶各省地方,自部文到日,亦限旬日,尽行剃发,争辩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