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树如人立,遥烟作练横。”又《严寒》云:“毡冷猫投生火灶,林空鸦检避风枝。”皆可诵也。

郑板桥思想超卓,人品亦高,为道代有数人物。其诗久已刊行于世。脍炙人口。兹得其未刊诗《题画》二绝云:“雪满长林冻不开,朝飞饥鸟暮飞回。板桥尽日无人迹,为探梅花去又来。”“庭前积雪窗生白,活火烹茶易有香。一卷《离骚》读未了,自呵冻墨写潇湘。”亦清俊可诵。

云州刘滋甫著有《来青书屋诗钞》数卷,诗多清丽之作。惜家遭回禄,稿尽被毁。友人为诵其《避难还家》一首云:“檐际依然见燕飞,悲亲同去不同归。残书检共儿曹读,仍旧青灯夜入帏。”情景逼真。

《滇游吟草》二卷,钱塘张补裳先生所著也。其《田家行》石:“黄云登场鸡栖桀,椎髻裸身忙不迭。老翁语姥莫苦忙,今年稻熟倍往常。姥言儿翁且勿喜,一穗舂成几颗米。官租私逋分拨清,轮及全家食糠枇。道旁老人向姥告,富乐于人几时足?翁家有田犹司生,今人多少无田耕。”直写情事,直率朴老,香山乐府之遗。又《庭中鹤》云:“庭中有孤鹤,终日行庭砌。丹顶涂霞浓,皓翮梳雪细。有时思一举,忽向苔阴唳。列身鸡骛间,俯仰且随势。稻粱岂长谋,幸谢樊笼闭。何因遂遐举,看尔翔云际。”语有寄慨,英雄屈足,千古同悲。又《咏仙人掌》云:“有触皆芒刺,无心竟坦平。”亦佳。

杨邃庵先生功业彪炳人寰,名垂青史,光耀金碧。其诗多雄浑之作,著有《石淙诗草》。录其《题画》一绝云:“幽泉出谷鸣,疏竹和云长。微吟坐开襟,梧桐月初上。”意境清超,饶有唐音。

杨琼字迥楼,邓川人,滇中耆儒硕老也。著作甚富。其《寄苍楼诗钞》八卷,先生在生时即已付印。余最爱其《游苍山中和寺》诗云:“朝旭初升洱海东,开窗一望水云红。炊烟罩地依低树,岚气连天蔽远峰。别有感情离乱后,尽多闲况老衰中。道心娓娓谈难罄,时对横渠白发翁。(谓张营浦参事。”)句调工整,情景切合。

丽水杨铁如,性喜吟咏。丙辰春,同其叔湘之到顺襄办游击事务,遂与余结为文字交。间有唱和,殊极清丽,盖得力于家学者也。尝为余诵乃父用九先生《咏团扇》云:“团扇团且洁,团园似明月。明月那得如,长圆未曾缺。”思悟殊巧。

滇西多山,地势高低不齐,故田亩因之而有高低。杨升庵先生有诗云:“高田如楼梯,低田如棋局。白鹭忽飞来,点破秧针绿。”比例颇肖。

家周莲溪先生《贺费令游山诗》,有“时清终未忍辞官”之句。李西涯《麓堂诗话》评为由衷之语,见道之言。余谓身为宰官者,当以为国防患,替民除害为己任。处国家危乱之时,尤应振奋精神,力图挽救,虽死而不辞。若时清而始为官,而不忍辞官,则是官也,亦赘疣而已。国家何贵有此官?或曰:莲溪之所谓时清者,殆指国无昏主,朝无权奸而言。余曰:即此而论,“时清终未忍辞官”,则时不清,将必辞宫耶?如此则亦谬矣。盖国有昏主权奸,更属国家人民之大不幸。设当官者,于此时而不设法图计,感悟君非,灭止邪焰,反退隐林泉,亦岂得为正直耶!

训诫诗必引事说理,故多迂酸气。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此励人自立也,语虽切矣,然犹不若自居易之《凌霄花》一首婉而有味也。孙清如女士嘲佞佛诗云:“西方有佛休依赖,印度于今已久亡。”又近人有嘲地师诗云:“果然将相公侯地,何不选留葬乃翁。”此皆借诗破除迷信也,语亦切矣,然犹不若昔人题铁拐李诗云:“葫芦裹装甚麽药,背来背去在肩膊。倘若个中有仙丹,何不先医自己脚?”极其滑稽有趣。且嘲地师诗,亦系仿用其意。

古人诗有为后人袭用入文,借作比拟之词者甚多。如时局将起变化,暗潮日烈,谣言频起,则以“山雨欲来风满楼”比拟之;盗匪军阀,旧者销灭,新者复生,则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比拟之;欲形容对于某事经历深透者,则曰“曾经沧海难为水”;欲形容文之似终止而未终止者,则曰“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好景不长,则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杨升庵戍滇中,其妻黄氏寄诗云:“雁飞曾不到衡阳,锦字何由寄永昌?三春花柳妾薄命,六诏风烟君断肠。日归曰归愁岁暮,其雨其雨怨朝阳。相怜空有刀环约,何日金鸡下夜郎?”语极哀怨之至。又唐人诗云:“夫戍边关妾在吴,西风吹妾妾忧夫。一行书信千行泪,寒到君边衣到无。”抒写情爱,何等自然,非徒哀怨也。又金昌绪《春怨》云:“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此则怨而不怨,意境更觉深曲。

淡然主人为诵马东初(长君)过某某关诗云:“危崖高插白云破,老树阴森烈日冷。”格高句险,颇有唐古风味。

苏茂本世讲,性灵慧。入中学时,适余任国文教授,尝阅其文,清真朴实。毕业后复学作诗,时携草本求余阅改,亦多佳什。《咏檐溜》云:“溜从檐下滴,不识几经秋。漫道弱无力,也能穿石头。”《道侧荆棘》云:“道侧有荆棘,初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