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少壮努力争向前,老弱举步愁颠绊。自晨至午始得食,饥肠已作雷鸣断。朝粥粥抵餐,暮粥粥抵水。饮水难疗生,犹胜无粥死。今日未死明日来,行行太息尔何哀。哀食粥,不曾饱。此言莫说恐公恼。街头多少叹枵腹,厂中日费十石栗。公活我,德如天。十石粟,三万钱。三万钱,价高迈。穷民无钱乞米来,胥吏将米出厂卖。”悲哉饥民,惟恃公粥苟全此命。乃胥吏窃而中饱之,胥吏何其忍耶!读之几欲泪下。

”刀剪征衣就,寒硭动暮天。愿随风响激,流送到君边。”“楼头杨柳春,井井梧桐月。犹未寄寒衣,朔风忽吹雪。”此周苍岩先生之《征妇词》也。音节语意,苍凉入古。先生名榛,大理人。生平著述数万言,兵燹皆付灰烬,仅《巢云山馆诗存》二卷行世。

担当和尚名普荷,明末滇中逸士也。痛祖国沉沦,不愿仕清,而隐于僧。善画工诗,前已录入数首,今复选获《关山月》一诗云:“关山月,才圆又复缺。嫁夫未三载,与夫永决绝。更因明月太孤寒,致使花柳无颜色。花柳多情不耐秋,徘徊只见月当头。不知边塞征人苦,可与闺中一样愁。剪刀声碎虫声哽,少妇停梭清夜永。解衣怕上合欢床,有恨都成明月影。欲报朝廷甘自弃,女流饶有丈夫气。若得挥戈建大功,妾愿居孀君尽瘁。”结尾数语,极其豪壮,是欲以勇武勉勖国人杀贼报国耳。

有《题过担当和尚塔》诗云:“名姓老逃惮,悲歌诗万首。知音太古松,夜夜清风吼。”“客过与谁言?不留君百岁。独余一片月,挂在高楼际。”“画师虽已去,画笔存天然。片雨苍山过,林峦一抹烟。”以上三诗,见于友人抄本中,不落作者姓氏,爱而录之。

袭故蹈常,油腔滑调,诗之大病也。而凿幽缒险,意涩语硬,亦诗之大病也。

诗中脱落事理物情,设词空洞,已成晦语,有何意味?直吐胸臆,过于露筋露骨,又未免浅率。王渔洋之重神韵,袁子才之讲性灵,皆各偏其说耳。

以诗之源流而分唐别宋,固可;若美唐薄宋,则不可。盖唐人有唐人之美,宋人有宋人之美。宋诗虽有浅率,唐诗亦多恶劣。《诗法萃编》所举录者已不少矣。

春鸟秋蛩,各呜其呜。人聆之,各趣其趣。顾鸣虽不同,而适意悦情则一也。

美妙之诗,天籁也;鸟蛩之音,亦天籁也。各适其适,曲尽其妙。诗人之徒竞事摹唐拟宋,学杜法李,天籁已失,决无佳品,又何苦如此。

眼光各具,理论各别。同一诗也,虽经他人评定,苟吾有所得,何妨再加批评,只莫作隔靴搔痒之谈可耳。

佳句读过,每喜记之。但常将作者姓氏忘遗,是亦吾之懒性也。犹记有句云:“得时优孟千金易,失路英雄一饭难。”又:“韶华误我年年易,贫困衣人事事难。”世态如此,为之奈何。又:“论交久后真情见,入世深时盛气平”,又“饥寒能短英雄气,患难方知故旧情”,自是阅历有得之言。

《向湖屯阝舍诗集》尚多佳诗,如《黄平道中》云:“顿觉山容媚,苍松点翠微。晴雷翻峡吼,怪石挟云飞。路滑泥双屐,屯阝孤树四围。寒鸦先倦客,接翅暮巢归。”风格峻峭,语意链拔。《雨后望湖》有句云:“入城山色云遮断,过水荷香风拗回。”《题画》云:“瀑飞千尺练,树晕一身苔。”俱新雅可诵。七言之拗字,五言之晕字,尤用得妙。

予友伯侨尝云:内乱不息,十年之内成病国,二十年变弱国,三十年便要亡国。何其言之沉痛也。嗟乎!今民国已廿一年矣。此廿年中内战不息,国家之损耗,人民之牺牲,几不可以数计。假以之对外,纵不能决胜列强,亦足以固我边圉。奈何争地争城,自相残杀,置国家于不顾耶!若长此以往,自亡无日矣。吾甚愿吾友之言勿中。朱ぇ君女士《潇湘叹》一诗,感伤内战,语语酸楚,其亦吾民痛史之一乎!诗云:“养兵卫国乃殃民,避秦安得桃源津。三湘本是安乐土,战云忽起天地昏。溃兵到处恣劫掠,乡村庐舍还遭焚。可怜湘民被茶毒,奔走逃亡一路哭。回首家山不可居,宵寒只傍荒林宿。莫问南军与北军,一军败走一军屯。弄兵今日如儿戏,从此鸿沟不再分。五月农村膏雨足,四郊不见田禾绿。已经世乱废春耕,安得年丰望秋获?大兵之后必凶荒,又将饿死填沟壑。年年江上赛龙舟,今年惟有兵艘浮。舰督飞奔犹不及,那管累累众楚囚。吁嗟乎!湘民逢浩劫,屈子亦穷愁。三年两度遭蹂躏,汨罗江水长悲流。”

崔颢《长干曲》云:“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宋之间《渡汉江诗》云:“岭外音书绝,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同是久别家园,一则爱乡情切,欲得乡人而一畅叙;一则疑虑满腹,不敢问诸来人。盖心怀各别,感咏因之互异。至卢亻巽之《南楼望》云:“伤心江上客,不是故乡人。”则异地孤身,望乡人而不至,诉离恨而无由,倍觉怆然。

唐人忆亲思乡之诗,佳者甚多。其因节序而作者,如王维之《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云:“遥知兄弟登高处,插遍茱萸少一人。”又高适之《除夜作》云:“故乡今夜思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