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诽则为《小雅》,直于四十字内自制《离骚》矣。天荒地老,兀得少陵洋洋乎盈耳哉?”
  钱起《和成少府》,应酬诗也。第三联与上下文何涉?《送征雁》诗,与子美“吹笛关山”篇同体。
  刘长卿五律胜于钱起,《穆陵关》、《吴公台》、《漂母墓》皆言外有远神。《馀干旅舍》前六句叙尽寂寥之景,结以情收之,亦“吹笛关山”之体。
  韦苏州《送别覃孝廉》诗,风雅之音也。惟杜集多有此意。郎士元《长安逢故人》云:“马上相逢久,人中欲认难。”是子美诗也。
  韩《送李中丞》,应酬作也。第三联亦与前後不浃洽,结亦是套语。《送夏侯校书》、《送李》、《送元》、《送孙》皆然。
  皇甫冉《温泉即事》,有味。
  李端《过宋州》诗,言情叙景为第一。于良史《居》诗,得情得景。朱湾《露中菊》,自道也。戴叔伦“如何百年内,不见一人”,宋诗也。崔峒之僧家竟何事,扫地与焚香”,小儿不作此语,戎昱《闻颜尚书陷贼》,是一朝有关系事。诗结云“同荣不同辱”,可谓有恒矣。《咏史》诗太露,何以贻误清泰耶!于鹄《题邻居》,体异陶而情则同。韩退之《次安陆寄周员外》诗,情景浃洽;《和裴公》诗,有味。吕温《笼中鹰》之“九天飞势在,六月目晴寒”,奇句也。通篇有寄托。张籍之“长因送人处,忆得别家时”,“独游无定计,不欲道来期”,“寒夜共来望,思乡独下迟”,深入人情。朱庆馀《宿姚少府宅》诗,起结大妙,惜中二联不浃洽。《湖中》之“风波不起处,星月尽随身”,平常而妙。贾岛《代旧将》诗,子美也。“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非叙景,乃引情也。“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写得幽居出。《旅游》之“此心非一事,书札若为传?旧国别多日,故人无少年”,子美也。张祜《观李司空猎》诗,精神不下右丞,而丰采迥不同。义山《蝉》诗,绝不描写用古,诚为杰作。“幽人不倦赏”篇,情景浃洽。《落花》起句奇绝,通篇无实语,与《蝉》同,结亦奇。《月》诗次联虚灵。《李花》亦然。《後阁》第三联,苦心奇险句也。《晚晴》次联澹妙。许浑诗甚多,七律惟爱《南康阻浅》篇,五律惟《寓怀》虚灵。马戴《楚江怀古》、《淮上春思》、《落日》、《寻王处士》,不似晚唐人诗。李昌符《归故居》诗,情景浃洽。刘威之《秋夜旅怀》,调不高而有至情。张乔《送许棠》诗,情景浃洽。司空图佳句,大有高致,又甚细密。崔涂《除夜有感》,说尽苦情苦境矣。李建勋《田家》诗,可见徐知诰之有功于民也。戴司颜之《江上雨》,情景皆真,故能浃洽。周朴之“禹功不到处,河声流向西”,诚苦心奇句,奈前後无味何!齐己《剑客》诗,杰作也。“夜来何处火,烧出古人冢”,非晚唐人无此诗思。
  七律造句比五言为难,以其近于流俗也。
  七律之法,起结散句,中二联排偶。其体方,方则滞。叙景言情,远不如古诗之曲折如意,以初唐古律相较可见矣。七律止宜于台阁,馀处不称。景龙既有此体,以其便于人事之用,日盛月滋,不问何处皆用七律,谓之近体,实诗道之一厄也。学初盛而端庄而不能快意,学中晚则流利而伤于浅薄。自宋以来,多伤浅薄。弘、正间人,矫语初盛,而浅心粗气,不能详求初盛命意遣词之妙,遂流为强梗肤壳,又唐体之一厄也。
  律诗有二体,如沈期《古意》“卢家少妇郁金堂,海燕双栖玳瑁梁”,以双栖起兴也。“九月寒砧催木叶”,言当寄衣之时也。“十年征戍忆辽阳”,出题意也。“白狼河北音书断”,足上文征戍之意。“丹凤城南秋夜长”,足上文“忆辽阳”之意。“谁为含情独不见,更教明月照流黄”,完上文寄衣之意。题虽曰《乐府古意》,而实《捣衣曲》之类。八句如钩钅巢连环,不用起承转合一定之法者也。子美《曲江诗》亦然。其云“一片花飞减却春”,言花初落也。“风飘万点正愁人”,言花大落也。“且看欲尽花经眼”,言花落尽也。“一片”,“万点”,“减却春”,“正愁人”,“欲尽经眼”,情景渐次而深,兴起第四句以酒遣怀之意。“小堂巢翡翠”,言失位犹有可意事。“高冢卧麒麟”,言富贵终有尽头时。落花起兴至此意已完。“细推物理须行乐”,因落花而知万物有必尽之理。“细推”者,自一片、万点、落尽、饮酒、冢墓,皆在其中,以引末句失官不足介怀之意。此体子美最多。遵起承转合之法者,亦有二体:一者合于举业之式,前联为起,如起比虚做,以引起下文;次联为承,如中比实做;第三联为转,如後比又虚做;末联为合,如束题,杜诗之《曲江对酒》是也。一者首联为起,中二联为承,第七句为转,第八句为合,如杜诗之《江村》是也。八比前後虚实一定,七律不然。
  冯定远云:“严沧浪言有古律诗,今不能辨。”余见七律有未离古诗气脉者,如姜皎《龙池乐章》云:“龙池初出此龙山,常经此地谒龙颜。日日芙蓉生夏水,年年杨柳变春湾。尧坛宝匣馀烟雾,舜海渔舟尚往还。愿似飘五影,任从来去九天间。”又崔日用曰:“龙兴白水汉兴符,圣主乘时运斗枢。岸上蒙茸五花树,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