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当日以其既贵,而故为之讳耶?记云:己亥,余客长乐,潮镇吴葛如以厚币邀余至其军,为语南鄙夙昔艰难诸状。方在席无所指顾,而境内不轨,猝缚至阶下。告余曰:“吾征发而彼遁矣。吾密行内间,不失一矢。未几,而不轨之所恃豪,为戢它不靖几围,奉飞符报命。”葛如曰:“是又内间之转行也。吾左右尚不知之。”葛如能诗,自比武侯,故以六奇为名。大率用兵以计胜,顾名知之矣。时令其长君启晋,晋弟启丰,偕侍余座。晋字长源,启字文源。长源已登丁酉贤书生,而韶秀玉立,工诗,所至辄流连兴怀古昔,疾行五指,篇什繁富,不胜举也。余尝叙其为文,有关戢安之大者,嗣余诗可之选,凡仕宦游历所赋无不及之。专帙东粤,遂入葛如《浈阳峡》一诗。别久之,投余远问,则葛如病而长君晋已修文去矣。葛如随物故,世相传余初有一饭之德,葛如方布衣野走,怀之而思厚报,其实无是事也。
  顺恪字葛如为它书所未见。按:某说部云:吴兴庄某作《明史》,以查伊璜列入校阅姓氏。伊璜知即检举,学道发查存案。次年七月,归安知县吴某,持书出首,累及伊璜。伊璜辩曰:“查继佐系杭州举人,不幸薄有微名。庄某将继佐列入校阅,继佐一闻,即同检举,事在庚子十月。吴令为庄某本县父母,其出首在辛丑七月。若以出首早为功,继佐之功当在吴某上;若以检举迟为罪,则继佐早而吴某后,吴某之罪不应在继佐下。今吴某以罪受赏,而继佐以功受戮,则是非颠倒极矣。诸法台幸为参详。”各衙门俱以查言为是。到部对理,竟得昭雪。遂与吴某同列赏格,分庄氏籍产之半。
  据此,则伊璜连系,缘庭辨得脱,信无顺恪为力之说矣。窃意当时文网峻密,奉行者尤操切,苟非强有力者为之斡旋,虽欲置辩,讵可得乎?矧英石峰岿然尚存,是其一证矣。
  闺秀陈翠君,海盐马青上室,工长短句。《蝶恋花过拍》云:“郎似东风侬似絮,天涯辛苦相随处。”为吴兔床所击赏。曩阅清初人词,有《减字浣溪沙换头》云:“妾似飞花郎似絮,东风搅起却成团。”语非不佳,惜风格落明已后,视翠君词句浑成不逮也。
  前话录闺秀诗,有限、溪、西、鸡、齐、啼韵,嵌用数目、丈、尺等字,作者极见巧思。检《杂体诗钞》,又有徐兆奎《闺怨》二首,亦仿此体:
  万里三州百粤溪,楼台六七画桥西。
  八千书寄九秋雁,十二肠回五夜鸡。
  何日半帘双膝半,几时一案两眉齐。
  纤纤丈室寻刀尺,散四愁还娇泪啼。
  又:
  儿童六七戏前溪,二八佳人住阁西。
  尺素梦来千里鲤,半床愁绝五更鸡。
  九秋十稔期难定,四达三条路不齐。
  百万回肠绕丈室,一抬两眼泪双啼。
  明余姚朱先生,字鲁,号舜水,谥文恭。系出玉牒,避地日本,客于水府以殁。遗命必俟清室运终,然后归骨中土。比岁癸丑,克践斯言,卜佳城于杭之西湖。翌岁甲寅,日人犹有来拜祠墓者。北总原善公道号念斋者,彼都绩学士也,著《先哲丛谈》,专录日东耆宿嘉言懿行,先生与焉。所录凡十三条,节录如左:
  舜水家世宦于明,父正,字存之,号定寰。为总督漕运军门。舜水生万历二十八年,早丧父。及渐长从朱永、张肯堂,吴钟峦学,遂擢恩贡生。寻屡征不就,以故被劾,乃避之舟山,而始来此邦。移交趾,复还舟山。是时国祚既蹙,舜水知事不可为,将之安南,而风利不便。再来此邦,不久又还舟山。其意素在得海外援兵以举义旗,乃三来此邦,而援兵不可得。去复至安南,欲寻归故国,以察民情。时清既混壹四方,义不食其粟,四来此邦,终不复还,时万治二年也。
  又云:至安南日,馆人供张甚盛,舜水从容不挠。安南王召见,欲令拜,而长揖不屈。其人或以为不解事至此,画沙作一“拜”字以见之。舜水即加“不”字于其上。于是怒囚之,遂将杀,而守死自誓,王终感动赦死,以嘉其义烈。此事舜水自录之,名《安南于役纪事》。
  又云:舜水冒难而辗转落魄者十数年,其来居此邦,初穷困不能支,柳河安东省庵师事之,赠禄一半。久之,水户义公聘为宾师,宠待甚厚,岁致饶裕,然俭节自奉无所费,至人或诟笑其啬也。遂储三千余金,临终尽纳之水户库内。尝谓曰:“中国乏黄金,若用此于彼,一以当百矣。”新井白石谓舜水缩节积余财,非苟而然矣,其意盖在充举义兵以图恢复之用也。然时不至而终,可悯哉。
  又云:在彼与经略直浙兵部左侍郎王翊同志,偕谋恢复,而翊与清兵战败而死,实八月十五日也。数年后,舜水闻之于邑,作文祭之。从是,每岁中秋,必杜门谢客,抑郁无聊。《答田犀书》曰:“中秋为知友王侍郎完节之日,惨逾柴市,烈倍文山。仆至其时,备怀伤感,终身遂废此令节。”
  又云:“舜水有二男一女,长大成,字集之,次大咸,字咸一,共殉节不事清,而先舜水卒。大成亦举二男,曰毓仁,曰毓德。延宝六年,毓仁慕舜水而来长崎,义公遣今井宏济往通消息,然终不得与舜水相见而归。
  又云:安澹泊《湖亭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