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顾虎头,满壁画沧洲”。《注》:“虎头,僧相也。”又《送许八拾遗归江宁省觐诗序》云:“甫昔客游此县,于许生处乞瓦棺寺《维摩图像》,志诸篇末。”“虎头金粟影,神妙独难忘”。《注》云:“虎头,维摩相也。”考之《南史夷貊传》:“师子国,晋义熙初,始遣使献玉像,高四尺二寸,玉色洁润,形制殊特,殆非人工。”此像历晋、宋在瓦棺寺。先有徵士戴安道手制佛像五躯,及顾长康维摩像画图,世人号之三绝。所谓“虎头”,即长康耳。注家不晓其义,或云僧相,或云维摩相,良可嗤笑。①《杜位宅守岁诗》破题云:“守岁阿戎家”,又有“盍簪喧枥马,列炬散林鸦”之句。潘惇《诗话补阙》云:“旧本作‘守岁阿咸家。’”按:杜位,子美侄也,当以阿咸为是。故东坡有《除夜诗》:“欲唤阿咸来守岁,林鸦枥马斗喧哗。”正用杜诗,则知今本作阿戎者误。②余又考之:子美有《送蜀州栢③二别驾将中丞命赴江陵起居卫尚书太夫人因示从弟行军司马位》云:“与报惠连诗不惜,知吾斑鬓已④如银。”则位恐所谓阿咸也。(《丛话》后六、《历代》三十四)


案:杭世骏《订讹类编》卷三,《守岁阿戎家条》云:“愚案《艺苑》一书,舛错纰缪殊可嗢噱。阿咸事属叔侄,杜既明云:示从弟司马位。诗又用惠连字,则杜位明是子美从弟,何云‘位,恐所谓阿咸也’。而于《守岁诗》反以位为子美侄,以旧本误作阿咸为是,不知何以乖舛至是。东坡《和子由除夜元日省宿致斋诗》,有‘头上银幡笑阿咸’之句,钱牧斋云:‘王思远,小字阿戎,王晏之从弟也。’子美盖出于此,东坡与子由偶误用。查初白云:‘东坡用阿咸指子由诸郎,观末章结处却将新句调儿童之语,未必专指子由。’盖东坡两处用阿咸,其《和子由除夜诗》用阿咸,指子由诸郎。其《除夜诗》‘欲唤阿咸’二句,明有‘林鸦枥马’字,的属用杜而沿旧本之误,宜作阿戎,但用从弟事施之亲弟,亦不恰当耳。”


----------------
①《历代》无以上数语。
②《历代》引至此。
③《丛话》明抄本“栢”作“桓”。
④《杜诗详注》十八,“已”作“总”。

二一、杜诗指回鹘为花门
〔杜陵诗多言“花门”,《喜闻官军临贼诗》“花门腾绝漠,柘羯度临洮”。又云:“花门小箭好,此物弃沙场。”又《即事诗》“闻道花门破,和亲事却非”。又《遣愤诗》“闻道花门将,论功未尽归”。又有〕①留花门〔一篇云:〕②“花门既须留,原埜转萧瑟。”〔指回鹘为花门,注家不言其义。予以〕③《唐地理志》〔考之,〕④甘州山⑤丹县北,渡张掖河西北行,出合黎山峡口,傍河东壖,屈曲东北行千里,有宁寇军,军东北有居延海;又〔西〕⑥北三百里有花门山堡;又东北千里至回鹘牙帐,故谓回鹘为花门也。(《丛话》后六、《历代》四十二)


案:此节可与吴曾《能改斋漫录》六《花门条》参阅。

----------------
①《历代》无“杜陵诗”至此数语。
②《历代》“一篇云”三字作“诗”。
③《历代》无“指回鹘为花门”至此数语。
④《历代》无“考之”二字。
⑤《历代》“山”作“删”,《唐书地理志》亦作“删”。
⑥《历代》“西”作“东”;《唐书地理志》无“西”字。

二二、荔 枝
庾信谓魏使尉瑾曰:“昔在邺食葡萄殊美。”陈昭曰:“作何状?”徐君房曰:“有类软枣。”信曰:“君殊不善体物,何不言似生荔枝?”①荔枝之味,果中之至珍,盖有不可名言者。故蔡君谟云:“剥之凝如水精,食之消如绛雪,其味之至,不可得而状也。”魏文帝方之蒲萄,世讥其谬;庾信亦复有此语。彼《广志》谓“子如石榴”,其谬愈甚。唐人形于赋咏者颇多,然亦未始遇夫真荔枝。故张曲江作《荔枝赋》,是南海郡荔枝耳。白乐天作《荔枝图序》,是巴峡间荔枝耳。杜子美诗所谓“红颗酸甜只自知”者,是泸戎荔枝耳。(《丛话》后七)


----------------
①案:《云麓漫钞》五亦引此。

二三、杜诗治疟之妄
《汉旧仪》:“颛顼有三子,死而为疫鬼:一居江水为疟鬼,一居若水为罔两蜮鬼,一居人宫室区隅为小鬼,善惊小儿。”故韩退之有《遣①疟鬼诗》“屑屑水帝魂,谢谢无余辉。如何不肖子,尚奋疟鬼威”?又云:“咨汝之胄出,门户何巍巍!祖轩而父顼,未沫于前徽。”而其后又有“湛湛江水清,归居安汝妃”之语,盖本于《汉旧仪》也。世传杜诗能除疟,此未必然。盖其辞意典雅,读之者脱然不觉沉疴之去体也。而好事者乃曰:“郑广文妻病疟,子美令取予‘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一联诵之,不已;又令取‘虬髯似太宗,色映塞外青’一联诵之,不已;又令取‘子璋髑髅血模糊,手提掷还崔大夫’一联诵之,则无不愈矣。”此殊可笑!借使疟鬼诚知杜诗之佳,亦贤鬼也;岂复屑屑求食于呕吐之间为哉?观子美有“三年犹疟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