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字色分明,愈大惊异。后辞归江淮,竟不愿仕。段成式所载如此。及观刘斧《青琐》,亦纪此事,云:‘湘落魄不羁,公勉之令学,尝作诗献公,有“解造逡巡酒,能开顷刻花”之句。公戏之曰:“汝能夺造化以开花乎?”湘遂聚土覆盆,良久举盆,乃碧花二朵。花开,间有金字,乃诗一联。公未晓诗意,湘曰:“事久方验。”公后以言佛骨事,贬潮阳。一日中途遇雪,俄有人冒雪而来,乃湘也。曰:“公忆向花上句乎?”询地名,即蓝关也。公嗟叹久之,命笔续成全篇。’二说乃不同。东坡尝有《冬日牡丹》诗云:‘使君要见蓝关咏,须倩韩郎为染根。’正用《酉阳》故事也。”

  赠张籍

  洛邑得休吿,华山穷绝陉。倚岩睨海浪,引袖拂天星。日驾此回辖,金神所司刑。泉绅拖修白,石剑攒高青。磴藓澾拳跼,梯飙飐伶俜。悔狂已咋指,垂戒仍镌铭。

  李肇《国史补》云:“韩愈游华山,穷极幽险,心悸目眩,不能下。发狂号哭,投书与家人别。华阴令百计取之,方能下。”

  《历代确论》载沈颜《登华旨》曰:“尝读李肇《国史补》云:韩文公登华岳之巅,顾视其险绝,恐栗。度不可下,乃发狂恸哭,而欲缒遗书为诀,且讥好奇之过也如是。”沈子曰:“吁,是不谕文公之旨邪!夫仲尼之悲麟,悲不在麟也;墨翟之泣丝,泣不在丝也。且阮籍纵车于途,途穷辄恸,岂始虑不至邪?盖假事讽时,致意于此耳。前贤后贤,道岂相远?文公愤趋荣贪位者,若陟悬崖,险不能止,俾至身危踣蹶,然后叹不知税驾之所,焉可及矣。”悲夫!文公之旨,微沈子,几晦乎!

  《艺苑雌黄》云:“谢无逸作《读李肇国史补》一篇,谓肇之言不合于理,其发狂恸哭之事,尤不足信。虽妇人童子,且欲爱其身,不忍快一时之欲,以伤其生。而谓退之贤者为之乎?岂肇传之误邪?何其信退之之不笃也。余谓无逸此语,谓之爱退之,可也。谓之熟退之之文,则未也。登华之事,退之尝载之于其诗矣,则发狂恸哭不可谓之无。肇之书此,盖实录也。岂无逸未尝见退之之诗乎?”

  《隐居诗话》云:“李肇载韩愈游华山事,沈颜作《聱书》,以为肇妄载此事。余观此诗,则肇记为信然,而沈颜为妄辨也。”

  赠同游

  唤起窗全曙,催归日未西。无心花里鸟,更与尽情啼。

  黄山谷云:“吾儿时每哦此诗,而了不解其意。自谪峡川,吾年五十八矣。时春晚,忆此诗方悟之,盖唤起催归二鸟名,若虗设,故人不觉耳。古人于小诗,用意精深如此,况其大者乎?催归,子规鸟也。唤起声如络纬,圆转清亮,偏于春晓鸣,亦谓之春唤。此乃谓之禽言诗,亦如用药名为诗之类。梅圣俞亦有禽言诗,如‘泥滑滑,苦竹冈’之句,皆善造语者也。”

  黄玉林云:“按此诗唤起催归,固是二鸟名,然题曰《赠同游》者,实有微意。盖窗已全曙,鸟方唤起,何其迟也?日犹未西,鸟已催归,何其早也?岂二鸟无心,不知同游者之意乎?更与我尽情而啼,早唤起而迟催归,可也。”

  [附]梅圣俞四禽言诗

  泥滑滑,苦竹冈。雨萧萧,马上郎。马蹄凌兢雨又急,此鸟为君应断肠。

  婆饼焦,儿不食。尔父向何之?尔母山头化为石。山头化石可奈何,遂作微禽啼不息。

  提葫芦,沽美酒,风为宾,树为友。山花缭乱目前开,劝尔今朝千万寿。

  不如归去,春山云暮。万木兮参天,蜀天兮何处。人言有翼可归飞,安用空啼向高树。

  早春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胡苕溪《渔隐丛话》云:“退之《早春》诗与苏东坡《初冬》诗意同而辞殊,皆曲尽其妙者也。”

  [附]东坡初冬诗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

  方桥

  非阁复非船,可居兼可过。君欲问方桥,方桥如此作。作,音佐。

  《蔡宽夫诗话》云:“诗人用字,有乘语意到处,辄从其方言为之者,亦自一体,但不可以为常耳。吴人以‘作’为‘佐’音,退之用此语也。如淮楚之间,以‘十’为忱音,故白乐天有云:‘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六十桥。’“十”字作“忱”音。不知当时所呼通尔,或是姑为戏也。又如呼孺为囝,音“蹇”。呼父为郎罢,此闽人语音也。顾况作《补亡训传十三章》,其《哀闽》之词曰:‘囝别郎罢,心摧血下。’况善谐谑,故特取其方言为戏。至今观者,为之发笑。然五方之音各不同,自古文字,曷尝不随用之?楚人发语之辞曰‘羌’,曰‘蹇’,平语之辞曰‘些’。一经屈、宋采用,后世遂为佳句。但世俗常情,不能无贵远鄙近耳。今毗陵人平语皆曰‘钟’,京口人曰‘兜’,淮南人曰‘坞’,犹楚人之曰‘些’也。尝有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