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诗用僻字须有来处,‘春来不见饧’,尝疑‘饧’字,因读《毛诗·郑笺》说吹箫处云:‘即今卖饧人家物。’六经惟此注中有‘饧’字。后辈业诗,即须有据,不可学常人率尔而道也。”至本朝宋子京《寒食》诗云:“草色引开盘马路,箫声吹暖卖饧天。”亦用《郑笺》吹箫卖饧之义。

  《缃素杂记》云:“寒食、清明多有用饧粥事,如李义山诗云:‘粥香饧白杏花天。’宋子京《途中清明》云:‘漠漠轻烟着早桐,客瓯饧粥对离中。’六一居士诗云:‘杯盘饧粥春风冷,池馆榆钱夜雨新。’又云:‘多病正愁饧粥冷。’坡诗云:‘新火发茶乳,温风散粥饧。’皆清明、寒食诗也。”

  胡苕溪云:“寒食诗,古人多用饧事。重九诗,未有用糕事者,惟崔德符和诗有云。”今附于左。

  [附]崔德符和吕居仁九日

  街头未易着清香,折取萧萧满把黄。归去乞钱烦里社,买糕沽酒作重阳。

  《闻见后录》云:“刘梦得作《九日》诗,欲用‘糕’字,以《五经》中无之,辍不复为。宋子京以为不然,特于《九日》诗中用‘糕’字,为古今绝唱。”今附于左。

  [附]宋子京九日食糕

  飙馆轻霜拂曙袍,糗餈花饮斗分曹。刘郎不敢题糕字,空负诗中一世豪。

  按《周礼·笾人》:“羞笾之实,糗饵粉餈。”注曰:糗饵者,宜米屑蒸之,以枣豆之味或谓之餈,今饵也。《方言》:“饵谓之糕”。

  张继

  《石林诗话》云:“张继诗三十余篇,余家有之,往往佳句甚多也。”

  枫桥夜泊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半夜钟声到客船。

  《王直方诗话》云:“欧公言,唐人有‘姑苏城外寒山寺,半夜钟声到客船’之句,说者云,句则佳也,其如三更不是撞钟时。余观于鹄《送宫人入道》诗云:‘定知别往宫中伴,应听缑山半夜钟。’而白乐天亦云:‘新秋松影下,半夜钟声后。’岂唐人多用此语也?倘非递相沿袭,恐必有说耳。”

  《石林诗话》云:“张继此诗,欧公尝病其半夜非打钟时,盖未尝至吴中。今吴中寺,实夜半打钟也。”

  《诗眼》云:“欧公以‘夜半钟声到客船’为语病,《南史》载:齐武帝景阳楼有三更五更钟,丘仲孚读书以中宵钟为限。阮景仲为吴兴守,禁半夜钟,唐诗人尤多言之。今佛宫一夜鸣铃,俗谓之‘定夜钟’,不知唐人所谓‘半夜钟’者,景阳三更钟邪,今之定夜钟耶!然于义皆无害,文忠偶不考耳。”

  《复斋漫录》云:“欧公讥张继诗,谓夜半非打钟时。然唐诗人皇甫冉有《秋夜宿严维宅诗》亦云。”今附于左。

  [附]皇甫冉宿严维宅

  昔闻玄度宅,门向会稽峰。君住东湖下,清风继旧踪。秋深临水月,夜半隔山钟。世故多离别,良宵讵可逢。

  案:维所居在会稽,钟声亦鸣于半夜,遂知张继诗为不误,欧公偶不察耳。而半夜钟,亦不止姑苏有之也。

  愚记温庭筠诗亦云:“悠然旅思频回首,无复松窗半夜钟。”庭筠诗见白乐天诗后。又陈羽《与温商夜别》诗亦云“隔水悠扬午夜钟”,乃知唐人诗多用此也。

  [附]刘彦冲景阳钟

  景阳钟动晓寒清,度柳穿花隐隐声。三十六宫梳洗罢,却吹残烛到天明。

  刘彦冲此诗,人多喜之。但景阳楼有三更五更钟,此诗言五更钟耳。
卷一

  欧阳公

  《六一居士传》云:“居士初谪滁山,自号‘醉翁’。既老而衰且病,将退休于颍水之上,则又更号‘六一居士’。客有问曰:‘六一,何谓也?’居士曰:‘吾家藏书一万卷,集录三代以来金石遗文一千卷,有琴一张,有棋一局,而尝置酒一壶。’客曰:‘是为五一尔,奈何?’居士曰:‘以吾一翁,老于此五物之间,是岂不为六一乎?’”

  《文公语录》云:“文章到欧阳、曾、苏方是畅。”又云:“六一之文,一唱三叹。今人是如何作文?”

  又云:“欧阳公文字好者,只是靠实而有条理也。”

  石林云:“欧公矫昆体,专以气格为主。”

  刘后村云:“欧公诗如昌黎,不当以诗论。”

  《诗话》云:“欧阳永叔诗,如春服既成,春酒既酾,登山临水,竟日忘归。”

  庐山高赠同年刘凝之归南康

  刘涣字凝之,负气节,不屈于时,卜居庐山落星渚。欧公作此赠之。

  庐山高哉几千仞兮,根盘几百里,巀然屹立乎长江。长江西来走其下,是为扬澜左蠡兮,洪涛巨浪日夕相舂撞。云消风止水镜净,泊舟登岸而远望兮,上摩云霄之晻霭,下压后土之鸿尨。试往造乎其间兮,攀缘石磴窥空谾。千崖万壑响松桧,悬崖巨石飞流淙。水声聒聒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