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梅圣俞诗,如关河放溜,瞬息无声。”

  欧阳公《序梅氏诗集》云:“予闻世谓诗人少达而多穷,夫岂然哉?穷则愈工,非诗能穷人,殆穷者而后工也。予友梅圣俞,少以荫补为吏,累举进士,辄抑于有司,困于州县,凡十余年。年今五十,犹从辟书,为人之佐,郁其所蓄,不得奋见于事业。圣俞亦自以其不得志者,乐于诗而发之。故其平生所作,于诗尤多。世既知之,而未有荐于上者。昔王文康公尝见而叹曰:‘二百年无此作矣。’虽知之深,亦不果荐也。若使其幸得用于朝廷,作为雅颂,以歌咏大宋之功德,荐之清庙,而追《商》、《周》、《鲁颂》之作,岂不伟欤?奈何使其老不得志,而为穷者之诗,乃徒发于虫鱼、物类、羁愁、感叹之言。世徒喜其工,而不知其穷之久而将老也,可不惜哉!”

  《沧浪·诗辩》云:“国初诗,尚沿袭唐人,梅圣俞是学唐人平淡处。”

  朱文公云:“圣俞诗是枯槁,不是平淡。”

  许彦周云:“圣俞诗,句句精练,如‘焚香露莲泣,闻磬清鸥迈’之类,宜为欧公所称。其它古体,如朱弦疏越,一倡三叹,读者当以意求之。”

  胡苕溪云:“圣俞诗,工于平淡,自成一家。如《东溪》诗云:‘野凫眠岸有闲意,老树著花无丑枝。’《山行》诗云:‘人家在何处,云外一声鸡。’《春阴》诗云:‘鸠鸣桑叶吐,村暗杏花残。’《杜鹃》诗云:‘月树啼方急,山房人未眠。’似此等句,须细味之,方见其用意也。”

  范饶州坐客语食河豚鱼

  春洲生荻芽,春岸飞杨花。河豚当此时,贵不数鱼虾。其状亦可怪,其毒亦莫加。忿腹若封豕,怒目犹吴蛙。炮煎苟失所,入喉为镆铘。若此丧躯体,何须资齿牙。持问南方人,党护复矜夸。皆言美无度,谁谓死如麻。我语不能屈,自思空咄嗟。退之来潮阳,始惮餐龙蛇。子厚居柳州,而甘食虾蟆。二物虽可憎,性命无舛差。斯味曾不比,中藏祸无涯。甚美恶亦称,此言诚可嘉。

  《艺苑雌黄》云:“予按《倦游录》云:河豚鱼有大毒,肝与卵,人食之必死。瀹而为羹,或不甚熟,亦能害人。岁有被毒而死者,然南人嗜之不已。故圣俞诗云:‘炮煎苟失所,入喉为镆铘。’则其毒可知。”

  苏东坡在资善堂,尝与人谈河豚之美者,云“也直那一死”,其美可知也。

  《朱文公语录》云:“梅圣俞《河豚》诗,当时诸公说道恁地好。据某说,只是个上门骂人底诗。只似脱了衣服,上人门骂人祖骂人父一般,初无深远底意思。”

  孔毅夫《杂记》云:“永叔称圣俞《河豚》诗云:‘春洲生荻芽,春岸飞杨花。河豚于此时,贵不数鱼虾。’以谓河豚食柳絮而肥。圣俞破题两句便说尽河豚好处,乃永叔褒誉之词,其实不尔。此鱼盛于二月,至柳絮时,鱼已过矣。”

  [附]东坡惠崇春江晚景[一]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胡苕溪云:“东坡此诗,正是二月景致,是时河豚已盛矣。‘欲上’之语,似未为稳。”

  [一]此诗题据《集注分类东坡先生诗》补。

  [附]洪驹父咏河豚西施乳

  蒌蒿短短荻芽肥,正是河豚欲上时。甘美远胜西子乳,吴王当日未曾知。

  《艺苑雌黄》云:“河豚水族之奇物,亦能害人,岁有被毒而死者。吴人珍之,目其腹为西施乳。余因戏作此绝。虽然,甚美必甚恶。河豚,味之美也,吴人嗜之,以丧其躯。西施,色之美也,吴王嗜之,以亡其国。兹可为来者之戒。”

  老人泉

  泉中有老人,隐见不可常。苏子居其间,饮水乐未央。泉中必有鱼,与子日徜徉。泉中苟无鱼,子特玩沧浪。岁月不知老,家有雏凤凰。百鸟戢羽翼,不敢呈文章。去为仲尼叹,出为盛时祥。方今天子圣,毋滞此泉旁。

  东坡云:“先君与梅二丈游,时轼与子由弟甚少,未有知者,梅公独深知之。家有老人泉,公作此诗。圣俞没今四十年矣,南迁至合浦,见其门人欧阳晦夫,出其诗稿数十幅。其遗晦夫诗云:‘我家无梧桐,安得久留凤。’晦夫年六十六,尚少余一岁,然白发苍颜,略相似,困穷亦不相远。遂相与执手大笑曰:‘圣俞所谓凤者,岂例皆穷如此乎?’”

  木山

  空山枯楠大蔽牛,霹雳夜落鱼凫洲。鱼凫水射几千秋,蠹肌烂髓沙荡流。惟存坚骨蛟龙锼,形侔三山中雄酋。左右两峰相挟翼,尊奉君长无慢尤。苏夫子,见之惊且喜,买于溪叟凭貂裘。因嗟大不为梁栋,又叹残不为薪槱。雨侵藓涩得石瘦,宜与夫子归隐丘。

  圣俞此诗,为老泉赋,盖形容三苏也。

  [附]东坡次木山韵

  木生不愿回万牛,愿终天年仆沙洲。时来幸逢河伯秋,掀然见怪推不流。蓬婆雪岭巧雕锼,蛰虫行蚁为豪酋。阿咸大胆忽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