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后学程谨谨识
  ○《明抄本》序跋
  上林之苑,奇花异卉之所聚,游之者必曰:天下之春尽在是矣。昆丘之壤,良玉美璞之所钟,登之者必曰,天下之珍尽在是矣。呜呼,《诗话总龟》其亦奇花之上林,良玉之昆丘欤?览之者孰不曰:天下之奇篇妙什,可以组高谈之绮者,皆聚此书矣!戊辰春,余宦游闽川,因得书市诸家诗话与夫小史、僻书,补余之所无者。归于公宇,慨然患其丛帙之乘;退食之隙,编而类之,哀为一集,共二千四百余诗,分为四十九门。其播扬人之隐慝,暴白事之暧昧,猥陋太甚、雌黄无实者,皆略而不取。至其本惟一诗而记取之意不同,如“栗爆烧毡破,猫跳触鼎翻”,“春洲生荻芽,春岸飞杨花”;载所作之人或异,如“几夜碍新月,半江无夕阳”,“斜阳如有意,偏傍小窗明”:如此之类,皆两存之。若爱其造语之意而举其一联,如“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不知其全篇;亦徒喜其用事之当而论其一字,如“惠和官尚小,师达禄须干”,不知所引自误:如此之类,咸辩证之。然皆今昔训言传于绅间,而著以为书,不可得而增损者也。噫!是书之成,上可以谏君父之尊,中可以示簪缨之贵,下可以谕诸门庭与夫闺闼之邃,以至山林之隐德,僧道之高流,亦皆有以讽咏而警戒之,其于干教化,励风俗,殊不浅浅,非若妖词艳曲,蝶语淫言,入人肌骨,牢不可去,久而与之惧化者也。
  乃若苦吟之士得之,可以臻夺胎换骨之妙;好谈之士得之,可以擅垂河吐屑之敏;修进之士得之,可以激昂壮志,助饰文彩;闲居之士得之,亦可以陶冶灵襟,遣适光景:又非若读没字之碑,嚼无味之蜡,使人厌观使人恐卧者也。一日示之博物,亢声曰:“奇哉,斯书!胡不用殷践猷故事以“总龟”目之乎?否则,未见其称也。”余善其知言,遂以斯名冠于篇首。既而不欲秘藏,乃授诸好事者攻木以行,与天下共之,孰云其不可哉!
  绍兴辛巳长至日散翁序。
  按阮阅字宏休,自号散翁,舒城人,尝为郴江守,见《苕溪渔隐丛活》。四库所收,《前集》四十八卷,四十五门,后集五十卷,六十一类,为明宗室月窗道人所刊。《天禄琳琅书目》载书凡百卷,前集五十卷,分四十五门,后集五十卷,分六十门,《月窗本》讹舛特甚,此本抄手极工云。今本与《天禄》卷数相同,惟《前集》多《苦吟》一类,《后集》多《御宴》一类。而抄手拙劣,鲁鱼成队,非精校不能悦目,特较之《月窗本》为善耳。
  光绪癸巳冬日丁丙识。
  余藏《月窗本诗话总龟》,得诸海上吴申甫,《后集》缺末二卷,欲觅本补写,历久不获。光绪庚子。后常在岭表,吴下书贾,每有所收,辄摘其目以告。
  偶有此书《明抄本后集》,亟寓书先兄,收以致粤。时余从事黄埔武校,暇一勘读,知抄者有笔迹小误,而足以证刊本讹夺者良多。在韶阳日,乃据以补写旧藏本之缺焉。既丁丧乱,余粤装书卷,散失十九。流离江海,此本则仅存,而扃闭尘封,亦不遑及。顷来京师,江安傅君沅叔,招饮虎坊酒家。主人既至,挟书数种,盖过厂肆取观者。瞥见一册,入吾目中,如逢故物。亟展视,乃余昔收抄本之前编也。检题装订悉同。因道前事,诧为未有。顾索直贵,余不能得,劝沅叔取之,当作两合。越晨,沅叔见语,书已在董君授经许,校刻本溢出两卷。闻余有其半,亦欲见之,遂命儿子自海上包裹以来。他日不归于董,即属于傅,皆有延津乐昌之美矣。念自海内倾覆,官私图书尚无江陵之厄,而楚弓鲁玉沦入沧桑者,亦复流传而不忍闻。独此一编之微,南分北析者曾不知几何时,而能从板荡之余作天然之合,岂鬼神呵护不能及于重器,而但勤勤于小物耶?吁,可慨也已!
  而余一身收藏聚散之感,又何足云!卷中汪士钟印不真,吴贾所为也。
  甲寅秋七月独山莫棠记于宣武旅次。
  ○胡仔《苕溪渔隐丛话》
  绍兴丙辰,余侍亲赴官岭右,道过湘中,闻舒城阮阅昔为郴江守,尝编《诗总》,颇为详备。行役匆匆,不暇从知识间借观。后十三年,余居苕水,友生洪庆远从宗子彦章获传此集。余取读之,盖阮因《古今诗话》附以诸家小说,分门增广,独元以来诸公诗话不载焉。考编此《诗总》,乃宣和癸卯,是时元文章,禁而弗用,故阮因以略之。余今遂取元以来诸公诗话,及史传小说所载事实,可以发明诗句及增益见闻者,纂为一集。凡《诗总》所有,此不复纂集,庶免重复;一诗而二三其说者,则类次为一,间为折衷之;又因以余旧所闻见,为论以附益之。或者谓余不能分明纂集,如阮之《诗总》,是未知诗之旨矣。昔有诗客,尝以神圣工巧四品,分类古今诗句,为说以献半山老人,半山老人得之,未及观,遽问客曰:“如老杜‘勋业频看镜,行藏独倚楼’之句,当入何品?”
  客无以对。遂以其说还之,曰:“尝鼎一脔,他可知矣。”则知诗之不可分门纂集,盖出此意也。余今但以年代人物之先后次第纂集,则古今诗话,不待检寻,已粲然毕陈于前,顾不佳哉?……
  〔《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序〕
  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