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秦中,忽而写景,忽而言怀,忽而壮丽,忽而荒凉,忽而直陈,忽而隐喻,正所谓哀伤之至,语言失伦,或笑或泣,苦乐自知者。锺云:“《秋兴》偶然八首耳,非必于八也。今人诗拟《秋兴》已非矣,况舍其所为《秋兴》,而专取盈于八首乎?胸中有八首,便无复《秋兴》矣。”此言自当,然因拟者之八首,并弃杜之《秋兴》,仍是胸中有八首,无《秋兴》也。桓温声雌,并嗤越石乎?然如评“避人焚谏草,骑马欲鸡栖”,“明朝有封事,数问夜如何”云:“前诗结语是大臣之体,此二句是谏臣之心。”评“无才逐仙隐,不敢恨庖厨”云:“读此知世上聪明人取祸,不得藉口‘高才’二字。大抵古人看‘才’字尽深,论道术;今人看‘才’字浅,论伎俩。”真使人跃然起舞。
  太白高旷人,其诗如大圭不琢,而自有夺虹之色。读者如江海,忽而鼍怒龙吟,金支翠,忽而波澄如练,一日千里,不可以溪潭沼之观之也。锺、谭细碎人,喜于幽寻暗摸,与光明豁达者气类固自不侔。故《诗归》所选李、杜尤舛,论李之失,视杜尤甚。
  孟襄阳《宿业师山房待丁大不至》曰:“夕阳度西岭,群壑倏已暝。松月生夜凉,风泉满清听。樵人归欲尽,烟鸟栖初定。之子期宿来,孤琴候萝迳。”锺云:“此‘尽’字不如用‘稀’字妙。”《采樵作》曰:“采樵入深山,山深树重叠。桥崩卧槎拥,路险垂藤接。日落伴将稀,山风拂罗衣。长歌负轻策,平望野烟归。”锺云:“观此‘稀’字,远胜‘樵人归欲尽’‘尽’字矣。”余意“日落”与“已瞑”,亦微分早暮。“日落伴将稀”,是樵子渐去,见己亦当归。“樵人归欲尽”,是行人已绝,丁犹不至,有“搔首踟蹰”之意,故抱琴候之。自是各写所触,何必同?
  黄白山评:“余谓不必论二首之意各别,即‘樵人归欲尽’五字,入口亦自宜仄声,换平声‘稀’字不得。”
  伯敬尤推刘虚,其言曰:“妙在止十四首,一字去不得,其用意狠处,全在不肯多。”然观殷所称“归梦如春水,悠悠绕故乡”,又“驻马渡江处,望乡得归舟”,皆在十四首外,则刘诗遗失多矣。人生後世,不宜据所闻见,悬断古人。锺尝云:“李贺投溷诗无复佳者。”即此种论头也。僻不足怪,笑其辩而坚耳。○王之涣开元中有盛名,今惟传四绝句,又不尽佳。若果止四绝,则旗亭中亦不敢与少伯、达夫以歌辞之多寡角胜负矣。刘诗之传不广,亦王类也。
  王昌龄《风凉原上作》曰:“阴岑宿归,烟雾湿松柏。风凄日初晚,下岭望川泽。远山远晦明,秋水千里白。佳气盘未央,圣人在凝碧。关门阻天下,信是帝王宅。海内方晏然,庙堂有奇策。时贞守全运,罢去游说客。予忝兰台人,幽寻免贻责。”锺云:“管、商实际语。”谭云:“‘幽寻免贻责’,有不敢游乐之间之意。读前‘海内晏然’数语,可谓留心经济。经济人在山水间,有许多料理,与俗宦不同。”余观此诗,则绝不然,乃伤才智之士无所用意。按唐史称上自东都还,林甫知意厌巡狩,乃与牛仙客谋,增近道粟赋及和籴以实关中。数年蓄积稍丰,上因谓天下无事,安居无为,悉以政事委林甫。林甫欲专大权,蔽塞人主视听,召诸谏官,语以立仗马,黜补阙杜为下わ令,自是谏诤路绝。篇中“晏然”、“奇策”,殆实有所指也。庙堂粉饰太平,中外以言为讳,不□彻桑未雨,屏弃智谋之士,故亦欲以苟容免咎,此所谓以嘻笑为裂眦者。然观其《寄侍御弟曰:“不应百尺松,空老锺山霭。”《裴六书堂》曰:“窗下长啸客,区中无遗想。经纶精微言,兼济当独往。”《箜篌引》曰:“仆本东山为国忧,明光殿前论九畴,簏读兵书尽冥搜。”少伯自是有志用世人,但评此诗末语,则非是。
  崔曙《颍阳怀古》曰:“灵氛雾歇,皎镜清心颜。空色不按本集乃‘下’字映水,秋声多在山。”“世人久疏旷,万物皆自。白鹭寒更浴,孤晴未还。昔时让王者,此地闭玄关。无以蹑高步,凄凉岑壑间。”《诗归》评曰:“丑字败兴。”然旧本实“柴关”也。此诗甚佳,但因传写者或点画之讹,或下笔之误,遂尔减价。又其《途中晓发》曰“晓霁长风里,劳歌赴远期。轻归海交”,谭云:“奇”。按旧本乃“疾”字,观下文“月满下山迟”,其为“疾”字无疑。率尔毁誉,何不思之甚!
  黄白山评:“按《史记》云:‘箕山有许由冢。’‘玄关’字盖指此。锺评固不足谪,然旧本改‘柴’字,亦失作者本意。”又评:“‘海交’,今《诗归》仍作‘疾’字。按此书翻板非一,岂贺所见本误作‘交’字耶?第‘交’字系平声,律诗无此体,贺亦不言,必本书已误,而贺刻诗话又再误耳。”
  朱庆馀“满酌劝僮仆,好随郎马蹄。春风慎行李,莫上白铜。”锺曰:“此诗笃情重义,远胜‘欲别牵郎衣’一首者,以‘满酌劝僮仆’五字意头不同故也。”余意孟诗亦自佳。孟题曰《古别离》,乃是拟作;此题曰《送陈标》,乃是自写胸怀。孟诗乃伉俪之言,故语中半含娇妒;此诗乃友朋之语,故言外寓有箴规。同床各梦,不足相形。
  ○谭评苏诗
  《和晁同年九日见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