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更佳于诗,但嫌其转笔率,用“靡者”、“荡者”、“喧者”、“邪者”,“俗人”、“世人”,“机士”、“匪士”,沾沾扬己詈人,有贫贱骄人之态,殊不大雅。
  △萧颖士
  人有一时负重名,既久而声暂歇者,唐之萧茂挺,宋之梅圣俞是也。诗文具在,不知当时何以倾动蛮貊至此!萧尝谓“屈、宋雄壮而不能经,贾生近理,枚、马环丽而不近《风》、《雅》。”然其《江有枫》、《菊荣》、《凉雨》、《有竹》诸篇,岂遂真《风》、《雅》乎!于《三百篇》虽具孙叔之衣冠,尚无优孟之抵掌。然不特萧也,元次山《二风》、《演兴》诸诗,填塞奇字以拟《骚》,反成浅陋。文人好古嗜奇,固多蹈此辙。
  △李华
  李遐叔《杂诗》,虽不足以上继陈伯玉、张子寿之《感遇》,要亦正声雅奏也。《咏史》诗大有合于开元、天宝中事,似非无为而作,恨用事多沓拖耳。然如咏杨仆伐朝鲜曰“岛夷非敢乱,政暴地仍偏。得罪因怀璧,防身辄控弦。三军求裂土,万里讵闻天。”说尽边臣邀功生衅之弊,岂有感于青海之役耶!又“蜀主相诸葛,曹伯任公孙。勿言君臣合,可以济黎元。为蜀谅不易,如曹难复论。”即子瞻秋试策问意。
  △崔颢
  崔司勋《王家少妇》诗,写娇憨之态,字字入微,固是其生平最得意笔,宜乎见人索诗,应口辄诵。然不闻北海《铜雀妓》乎:“丈夫有馀志,儿女焉足私。扰扰多俗情,投迹互相师。”此老生平好持正论,作杀风景事,真是方枘圆凿。○《赠梁州张都督》曰:“风霜臣节苦,岁月主恩深。”上句惜其勤劳,下句荣其知遇,有奖有激,得讽励边臣之体。○唐人最喜写勇悍之致,有竭力形容而妙者,王龙标之“邯郸饮来酒未消,城北原平掣皂雕。射杀空营两腾虎,回身却月佩弓肖”是也。有专叙萧条沦落而沉毅之令人回翔不尽者,崔司勋之“闻道辽西无斗战,时时醉向酒家眠”是也。觉摩诘“试拂铁衣如雪色,聊持宝剑动星文”,未免着色欠苍。
  △崔国辅
  少陵献《三大礼赋》,上令集贤学士于休烈、崔国辅试之。诗人中最为先达,与颢并称艳色。同勋高浑,集贤韶秀,正复不同。“归来日尚早,更欲向劳洲。渡口水流急,回船不自由。”酷肖小女子不胜篙楫之态。“相逢畏相失,并着采莲舟”,描写邻女相见,一段温存旖旎,尤咄咄逼真。然是生于水乡书所见耳,汴中安有此风景!至如“不能春风里,吹却麝兰香”,“独有镜中人,由来自相许”,自矜自惜,真为深入个中三昧。戎旅诗亦相敌。独至七言古,则大不如司勋。华子由当办幅巾迎孙策也。
  △王维
  唐无李、杜,摩诘便应首推,昔人谓“如秋水芙蕖,倚风自笑”,殊未尽厥美,庶几“咳唾落九天,随风生珠玉”耳。三人相较,正犹留侯无收城转饷之功,襟袖带烟霞之气,自非平阳、曲逆可伍。○“畅以沙际鹤,兼之外山”,右丞偶尔自佳,後人尊之为法,动用数虚字演句,便成馊馅矣。吾尝谓学李而失,易涉粗豪;学杜而失,恐成生硬;学孟而失,将流轻浅;惟学王者不失为刻鹄类鹜,不意入效颦之手,亦有此种流弊。○《郑霍二山人咏》曰:“吾贱不及议,斯人竟谁论?”《送綦毋潜》曰:“吾谋不用,勿谓知音稀。”《送丘为》曰:“知祢不能荐,羞称献纳臣。”皆不胜扼腕踯躅之态。独《送孟浩然》曰:“杜门不复出,久与世情疏。以此为长策,劝君归旧庐。醉歌田舍酒,笑读古人书。好是一生事,无劳献《子虚》。”一意劝寻遂初,盖在禁中忤旨之後也。(黄白山评:“按王集及《品汇》俱无此诗,《唐诗粹选》以此作张子容诗,必有所据。”)按孟有《留别王侍御维曰:“寂寂竟何待?朝朝空自归。欲寻芳草去,惜与故人违。当路谁相假?知音世所稀。应守寂寞,还掩故园扉。”此诗固微答其意,见非无知音,亦非当路之罪,却含藏不露,惟加劝慰。尝思襄阳当日诵诗诚戆,玄宗亦太褊急。君友两处周旋,不欲见上有弃士之失,下无巷遇之美。立言最难,人徒赏其措词之工,不知用意之苦也。
  △储光羲
  摩诘才高于储,拟陶则储较王为近。但储诗亦惟此种佳,有廉颇用赵人之意。王兼长,储独诣也。○《田家杂兴》、《同王十三维偶然作》,最多素心之言。然如“见人乃恭敬,曾不问贤愚。虽若不能言,中心亦难诬”。又如“忽见梁将军,乘车出宛洛。意气轶道路,光辉满墟落”。仍复傺矣。阮嗣宗口不臧否人物,登广武原不禁长叹。○《樵父》、《渔父》、《牧童》皆寄托之词,止写恬。《采菱》、《射雉》便觉飒然正骨,现于言下。○《华清宫》数篇最高古,如“大圣不私己,精为群氓”,“三雪报大有,孰谓非我灵”,俱可喜。然微类丁谓、王钦若口角。(黄白山评:“诗有讽意,遽比之丁、王,恐冤却古人。”)吾不欲千古才人为谀臣藉口,不得不申履霜之戒。至崔国辅《观行香应制》,更不足言。
  △丘为祖咏卢象綦毋潜裴迪
  读丘为、祖咏诗,如坐春风中,令人心旷神怡。其人与摩诘友,诗亦相近,且终卷和平淡荡,无叫号枭敫之音。唐诗人惟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