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疑讶,内有一人若知其事也者,絮语移时;又有一老人言迟一二日可有舟来,余亦不措意,但念行李在前舟中,想同行者必能为之计。正踌躇间而梦醒,则身在舟中也。为赋此诗:

海岸风沙卷几堆,美人青冢一徘徊。蓬莱似有三生约,千里烟波拜墓来。

即教握手亦成空,遮莫花枝落尽红。此恨浪沙淘不了,亭亭独立怨西风。

按:“了”字原作“尽”,以与次句“尽”字重出,故僭易之。

思量从未识芳姿,又似朦胧一见之;何处家乡何日病,不曾告我葬花时。

欲从生死见交情,缥缈神山缓缓行。底怪沙头人聚语,知侬心事最分明。

回首平堤正夕阳,楼船一去海苍茫。模糊似听旁人说,明日行舟来渡郎。

风急帆飞梦已醒,迷离倦眼卧天青。重洋难觅桃花水,白浪茫茫何处萍?

按:“萍”原作“寻”字,自较顺当,因非“青”韵,故僭易之。

蒙蒙烟雨相思路,寂寂空梁燕子泥。凄断汉皋环佩影,参横月落听鹃啼。

春风满地红心草,紫玉烟飘剩泪痕。渐愧我无元礼貌,流虹桥下黯销魂。

按:“飘”原作“销”,“黯销魂”原作“吊香魂”。窃以为如此一改,始更圆融深切。惟据诗序,梦中埋香之女,仅曾为其蹇修者,而非为先生而死者,则与叶舒崇(元礼)于流虹桥下之所遇异矣。如此用事比拟,殊为失当。

绝世文人孰眼青,伤心一读《牡丹亭》;可能再作《还魂记》,美景良辰话杳冥?

按:“孰眼青”原作“谁爱惜”,改之为下韵,以便于吟诵。“话杳冥”原作“话旧因”,以失韵而改。《牡丹亭》即《还魂记》。如此用法,不仅不以重复为病,且具安排之特定巧思也。

微云澹沲晓风清,水击三千挟梦行,哀乐中年情太过,空花幻影尽无明。

按:上十诗大体而言,皆浅显清丽,情意深长,尤以前四首情景交融,可画而非画所能传,且有类小说之心理描写。窃以为有类罗曼罗兰《克里斯朵夫》中情节,乃效颦为《忏心曲》七古一篇,复又赘以七绝三首云:“营营愤愤几曾知,未解芳馨应护持。猛忆当年情恶处,空余今日忏心时。”“香销自悔心肠狠,未为情牵拜墓门。至竟不知埋玉处,漫将诗泪一招魂。”“百年未必伊无寿,万悔何堪我作灾。但愿身亡灵不昧,他年赎罪到泉台!”余知越园师不喜娄东体,故仅呈三绝及蒋先生诗与之。师于蒋诗不置可否,惟谓余诗沾染定庵习气太重,不之许也。旋即悟师早年即与梁鼎芬(节庵)、陈宝琛(弢庵)、陈三立散原,黄节(晦闻)、林志钧(宰平)为友,其时已以书画名世,虽未尝为诗,而《梁节庵遗诗》六卷,即为师所整理刊行者。节庵尝为张之洞(香涛)之重要智囊,彼此皆痛诋定公者,耳目濡染,先入为主,至老犹未变也。复以呈宋墨庵、周歧隐诸老,则以一往情深、感人肺腑许之。诗派不同,嗜好之异,有如是夫。

《寒月》(按:此首原稿为先生涂去)。

寒月疏星雁影稀,风摇银汉暮云飞。香车争出乌衣巷,金屋新妆白板扉。十里芬芳烟袅袅,九天咳唾玉霏霏。歌残《子夜》人归去,珠箔飘灯梦雨微。

《佳人》:(为剀宝玉而作。余所见燕京女伎,以此人为最)。

无言桃李尽芳菲,略转秋波更悟稀。但觉云霞纷满袖,不知霜露已沾衣。

其二:(为张文瑰、文艳姐妹而作。沪上歌伎)。

梦将斗大黄金印,换得婀娜姐妹花。枕底春雷惊睡觉,萧条孤客在天涯。

其三:

春江夜月最愁人,燕草丝丝欲断魂。缥缈青天余雁影,东风如梦了无痕。

按:倘“余”字改作“惟”字,“如”字改作“飘”字,似更紧凑醒豁。

《遣怀》:

易水萧萧恨未平,年来酷爱是秦声。东山无复苍生梦。好把丝桐老此生。

模梭厌共京官语,寂寞翻从屠狗游。一日只拚听一曲,文章事业两悠悠。

空诵《楞严》枉读《庄》,两年颠倒唱《迷阳》。感恩每到裙钗里,我是无聊不是狂。

名花第一来招饮,玉树三株拜下风。他日燕山编《小史》,便书此事足传公。

素薄江都矧子云,不谈汤武况桓文。手挥如意西台下,论定扬州月二分。

按:大哉言乎,几有与倪迂异代同心之高雅矣,惜自身识见,常易境而迁,遂陷于交错矛盾之中,而无方解脱之也。

如花美眷水流年,愁恨千重欲化烟。不带黄金三百万,不该生我到情天。

按:二“不”字,不惟不足为病,反以是而愈见激情。于此可见重字之宜避,又不可一概而论也。

读书种子何从得!便解笙歌有几人?不是深情兼慧业,却还未许踏红尘。

一念惺惺堪救世,爱才如命我平生。即今热血都无用,洒向莺花队裹行。

色根渐渐归平淡,偏是中年酷好声。说到千秋一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