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中有物,几令人感激涕零。容若词亦以此篇为压卷。
  
  ○樊榭词笔幽艳
  
  樊榭词笔幽艳,盖亦知陈、朱之悖乎古,而别出旗鼓以争胜。浅见者遂谓其从风骚来。其实不过袭梅溪、梦窗、玉田面目,而运以幽冷之笔耳。然不可谓非作手。
  
  ○陈朱万词与风骚相背
  
  陈、朱词,显悖乎风骚。樊榭则隐违乎风骚。而不知风骚门径,必不容与之相背也。
  
  ○陈朱厉各有所胜
  
  陈以雄阔胜,可药纤小之病。朱以隽逸胜,可药拙滞之病。厉以幽峭胜,可药陈俗之病。不可谓之正声,不得不谓之作手。
  
  ○词中圣境
  
  迦陵雄劲之气,竹清隽之思,樊榭幽艳之笔,得其一节,亦足自豪。若兼有众长,加以沉郁,本诸忠厚,便是词中圣境。
  
  ○位存与璞函词
  
  位存词规模较隘,而全篇精粹,亦能拔帜于陈、朱之外。璞函则轻圆俊美,跌宕纵横,鼓吹陈、朱,正不多让,皆国朝之哲也。
  
  ○璞函送春词
  
  “青子绿阴空自好,年年总被东风误。”璞函送春词也。意味极厚,词之可以怨者。
  
  ○陈朱与苏辛异
  
  宋词有不能学者,苏、辛是也。国朝词有不能学者,陈、朱是也。然苏、辛自是正声,人若学不到耳。陈、朱则异是矣。
  
  ○学苏辛不可不慎
  
  学周、秦、姜、史不成,尚无害为雅正。学苏、辛不成,则入于魔道矣。发轫之始,不可不慎。
  
  ○板桥论词取刘蒋
  
  板桥论诗,以沉着痛快为第一。论词取刘、蒋,亦是此意。然彼所谓沉着痛快者,以奇警为沉着,以豁露为痛快耳。吾所谓沉着痛快者,必先能沉郁顿挫,而后可以沉着痛快。若以奇警豁露为沉着痛快,则病在浅显,何有于沉。病在轻浮,何有于着。病在卤莽灭裂,何有于痛与快也。
  
  ○三百篇痛快语
  
  “投畀豺虎,投畀有北”,三百篇之痛快语也。然谓三百篇之佳者在此,则谬不可言矣。
  
  ○板桥词
  
  板桥词,如“把夭桃斫断,煞他风景,鹦哥煮熟,佐我杯羹。焚砚烧书,椎琴裂画,毁书文章抹尽名。荥阳郑,有慕歌家世,乞食风情。”似此恶劣不堪语,想彼亦自以为沉着痛快也。[蒋竹山词如“春晴也好,春阴也好,著些儿春雨越好。”同此恶劣。
  
  ○冯中正蝶恋花
  
  冯中正蝶恋花云:“谁道闲情抛弃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可谓沉着痛快之极,然却是从沉郁顿挫来。浅人何足知之。
  
  ○碧山词郁厚
  
  碧山词,何尝不沉着痛快。而无处不郁,无处不厚。反覆吟咏数十过,有不知涕之何从者。粗心人读之,戛釜撞翁,何由识其真哉。
  
  ○王竹庵诗词
  
  余友王竹庵工诗词,而未造深厚之境。余赋秋怨诗,有云:“鸡鸣欲曙天未曙。此夜知君在何处。红灯如雾纱如烟,凉月沉沉梦中语。”竹庵叹为幽绝,以为不厌百回读也。癸酉年与余唱和甚多。余时年二十一,竹庵长余九年。后闻其游楚粤间,援例得县丞,大吏荐擢知县。与某公不合,惝抑郁,年未四十下世。可哀也已。甲申秋,余过靖江,怀以诗云:“云水空欲化烟。眼前风物似当年。黄芦苦竹秋萧瑟,肠断江楼暮雨天。”[竹庵著有江楼暮雨诗钞]词则倡和者不下十余首,大半率意之作,都无存稿。
  
  ○雍乾以还词人
  
  雍乾以还,词人林立。如南芗、橙里辈,非无磨琢之工,而卒不能超然独绝者,皆若不知本原所在。故下不至如杨、郭之卑靡,上亦难窥姜、史之门户。后之为词者,不根柢于风骚,仅于词中求生活,又无陈、朱才力,纵极工巧,亦不过南芗、橙里之匹。则亦车载斗量,不可胜数矣。尚安足为贵乎。
  
  ○张皋文揭词旨
  
  碧山、玉田而后,得张皋文一揭其旨,而词以不灭。其间五六百年,亦多杰出之士。竟无溯其源者,亦足异矣。
  
  ○金应词选后序
  
  金应词选后序云:“近世为词,厥有三蔽。义非宋玉,而独赋蓬发。谏谢淳于,而唯陈履舄。揣摩床第,污秽中,是谓淫词,其蔽一也。猛起奋末,分言析字。诙嘲则俳优之末流,叫啸则市侩之盛气。此犹巴人振喉以和阳春,黾蜮怒嗌以调疏越,是谓鄙词,其蔽二也。规模物类,依托歌舞。哀乐不衷其性,虑叹无与乎情。连章累篇,义不出乎花鸟。感物指事,理不外乎酬应。虽既雅而不艳,斯有句而无章,是谓游词,其蔽三也。[此病最深,亦最易犯。盖前两蔽则显忤风骚,常人皆知其非。此一蔽则似是而非,易于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