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风,但是传题目来做的,没有一遭不是卢公子一等第一名。快活煞了一个卢公子,又快活煞一个卢翰林,并快活煞一个陈先生。两个人只道公子鸳鸯针。。用心攻书,文字骤进,那里疑心别样的缘故?恰是:竽与瑟混他一场,鲢共鲤谁分两样。
  恰好那几时提学道来岁考,卢翰林要打发儿子去考,治酒饯行,极其隆盛。又送许多修金、盘费与了陈先生,叫他相伴儿子。陈先生得意扬扬,摩拳擦掌,极口道公子此去,定又是个一等一名,不消说得。卢翰林心下信了,难道口中还好说未必?只说道:“谢先生教导之功。”那晓得考过了不上几时,就也发案。看案之时,只见卢公子高高考在五等,这五等或者还是提学奉承他令尊的;不然,恐怕六等也就要见教了。卢翰林大怒,呼拿文字来看,道:“这样文章考五等不枉你。为何那日做出这样文字来?”公子道:“那日心下不自在,故此胡乱做了,完场而已。”卢翰林道:“岂有此理!心下不爽利,或者机括不顺,文采不甚发扬些,那里天渊悬隔若此?这事我决不肯信的!”这正是:文章自古有凭据,莫教雷轰荐福碑。
  卢翰林心疑不决,走到馆中对陈先生道:“以儿昨日的考卷,应考那等数上。只是前日那几篇观风社课,何处得来?大相悬别,遂尔如此?”陈先生道:“正也在此委决不下。小弟有一计,每逢三、六、九,便是文期。明日该做文了,午间屈老先生过来,面看他交卷,是非好歹,顷刻分明了。”翰林大然其说。
  次日,果然不等午后,就过书房中来看公子誊清,将文字来大家看了,却又是好的。卢翰林道:“这样文章还有甚话说。为何岁考场中不写出来?”陈先生道:“文字有一日长短,令郎道那日不自在,或者果然。就今日这两篇看来,还是令郎天资颖悟,闻一知十,故尔骤进。终是老先生家风水气运,应得科第蝉联。小弟面上,预有荣施了。设使今日这两篇文字,还学那岁考场中的,不唯老先生扫兴连小弟在此也坐不住了。”
  卢翰林虽然点头,心下终是狐疑。毕竟他做官的人精灵,见识不同,心下想了一想道:“有理,有理。”次日坐在一间楼下,叫人去请大相公来。公子被唤来到。翰林道:“楼上有个题目,你上去做一篇文字我看。”公子不敢不遵,随即上楼。卢翰林已自将那楼门下了锁,钥匙带在身上。稍顷,午间又亲自开门,看丫头送饭上楼,下来依然锁了。这正是:
  不是棘围严弊窦,也将家法整文规。
  公子上得楼来,见楼上并无一物,止有笔砚一副,竹纸数张,“四书”一本,题目一个。公子道:“这遭着手了。”不敢有违,只得磨心镂肾,下力去敲推一篇文字。从早晨做到日晚,还要点烛上去,方才写完,亲自交了卷。卢翰林看了道:“这篇文字与那岁考的差不多。”因笑了一笑,点点头道:“这等看来你前头那几篇文字当真是抄写的无疑了。今后你也不必读,止学抄写罢!”公子会意错了,只当说的抄写,就指了徐鹏,前头事父亲已晓得了,不觉的自家招供道:“前头那几篇文字,果然是那抄写徐鹏的。”翰林大惊道:“是徐鹏做的?”公子应道:“是。”翰林就叫人去叫那徐鹏来。那些人那晓甚着数,闻命一片声叫喊:“老爷叫徐鹏!叫徐鹏!”到把鹏子吓了一大跳,道:“老爷叫我则甚?”那些人道:“大爷前日的文章,说都是你做的,故此叫你去。老爷发性哩!你去讨仔细。”
  鹏子暗道:“这事决撒了,怎么样处?”又想道:“场中倩代,怕有罪犯;这私下何妨?难道也问我的罪不成!丑媳妇免不得见公婆,怕不得这许多。”就同了众人来见。翰林道:“你也做得文字么?”鹏子抬头见翰林颜色甚和,遂应道:“也胡乱做得几句。”翰林道:“果如所说,楼上现有纸笔,你就将今日的题目做一篇来我看。”鹏子领命,不上一个时辰,早已写了一篇,呈与翰林。翰林看毕,道:“果然不差。你做得这样好文章决不是风尘中人了可实对我说,我自然奖拔你。”徐鹏子始将真姓名来历,并革黜落难前后事说了一遍。卢翰林道:“既是如此,作揖请坐。明日就同小儿一起读书。兄有如此抱负,勿忧贫贱。向来失赡之罪,万望容耍”次日盔了一顶巾儿,又做了一身衣服与徐鹏子换了。家下人俱呼徐相公,不是甚徐鹏徐鹏了。那徐鹏子也感激翰林知遇,时常将南边风气派头,极力诱掖公子。公子受了这番耻辱,也用心揣摩。不一两月,公子果然文章骤进,不是训谎了。这正是:
  鸢肩火色偶飘蓬,昨日侪奴抗衤乇翁。
  不是一番寒透骨,居然千里骋追风。
  却说徐鹏子离家之后,倭寇作乱,浙江一带地方,并无宁宇。经过地方,鼠逃鸦散;未经过的地方,鹤唳风声。大小男妇,东边的走到西边,西边又走到东边。山谷之中啼号不绝,所在地方,皆负担载锅而立。这样流离奔走之苦,真个说不尽的。那鹏子浑家王氏,穷到那等田地,那里还有亲戚朋友来照顾他?只得也背了个包袱,同这些男妇,趁伙而走。恰好走到一个所在,一起男妇坐在那里,王氏看见一个人,甚是面熟。仔细瞪了一会,原来是卫里那个识字。想起来道:“阿伯,你也在这里?”那人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