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宴生于怡庆堂,竹歌交作,酬酢叠行。至晚,银烛满堂,侍女环立,廉夫妇已醺,而生犹未醉。岑命三女以次奉生酒。玉胜举杯近生,语云:"妾有言,幸君弗醉。"盖欲私生也。生不知,应曰:"已酩酊矣。"丽贞举杯戏生曰:"新秀才请酒。"生亦笑曰:"何不道新郎饮酒?"贞愧而退,怒形于色。毓秀见贞不悦,及举怀奉生,乃曰:"兄何以言,使贞姐含怒?"盖生以前所寄书有情,故量其易而忽之,不知其为玉胜计也。夜深散罢,生被酒,寝外馆。胜自往呼之,生不醒。胜恐馆童来觅,长吁而返,闷倚银,形影相吊,口占一词,且泣且诉:
  何事无情贪睡,席上分明留意。指日望郎来,要说许多心事。沉醉,沉醉,不管断肠流泪。调名《如梦令》
  生明早入谢酒,廉夫妇未起,独丽贞立檐前喂鹦鹉,亦未理妆。生前,戏曰:"蒙见召,今至矣。"丽贞默然。生曰:"何其不践书中之言乎?"贞曰:"妾未曾有书,兄何诈也?"生出书示之,乃玉胜之笔。贞大怒。生见贞不梳不洗,雅淡轻盈,清标天趣,如玉一枝,因笑解其怒,而突前抱曰:"纵非子书,天缘在矣。"时生精魄摇荡,心胆益狂,盖欲一近贞香,而死亦自快也。贞力挣不能脱,乃定气告曰:"妾非无心者,但兄妹不宜有此。况兄未有妻,妾未受聘,何不一通媒妁,偕老百年,非良便乎?"适鹦鹉见生将贞抱扭,作人声詈曰:"姐姐打,姐姐打!"其声甚急,生恐人至,脱贞而出。
  然生之入也,玉胜乘人未起,早就生寝,欲了此念。见生不在,即为诗一首以示之:
  深院春风急,吹花入翰林。
  无缘空去也,留此寄知音。
  玉胜留诗而出,过中门,闻行步声,遥视之,即生也。以手招生,生急至。胜曰:"无情郎从何来?"生以丽贞寄书事告胜。胜曰:"实妾为之,非贞也。"即邀生同入含春庭后,就大理石床解衣交颈,水渗桃花,并枕颠鸾,风摇玉树,香滴滴露滋金盖,思昏昏骨透灵酥。
  时红日渐高,毓秀已起,恐生苦宿酒,令东儿馈生以茶。东儿至生馆,但见一诗在几,寂无人迹。东儿取诗还报曰:"祁生不知何往,但见几上此纸耳。"秀观之,叹曰:"胜姐作不规矣。"
  时生与胜交散,各喜不为人知。胜理妆后作一词以纪其乐云。名曰《蝶恋花》
  风动花心春早起。亭后空床,一枕鸳鸯睡。归到兰房妆倦洗,几回又掬相思水。  但愿风流长到底。莫使人知,都在心儿里。郎至香闺非远地,幸郎早办通宵计。
  胜以词使素兰寄生,且嘱生将几上诗毁之。生见词甚喜,然几上诗未之有也。生语兰曰:"向曾许桂红,代偿金钏一双。"并和前词,以复胜:
  蝶醉花心飞不起。转过春亭,又把花枝睡。昔因采桂羞难洗,归家掬尽相思水。  今日好花开到底。苦尽甘来,尽在心儿里。又愿春光同两地,胜如云路平生计。
  兰笑曰:"'春光两地',君得陇又望蜀耶?"生曰:"非子不能知此趣也。"兰复胜,胜以为几上诗生匿之矣。
  不意毓秀以诗示丽贞,贞亦以胜假书之故告秀。二人谋,欲露之。丽贞又念败生之德,不复在坐,欲行欲止,持于两疑。秀曰:"今母昼寝,以书置母枕旁,母起见之,但知姊之私荡耳,不复知我计也。况纸上又无称号,亦岂累祁生耶?"丽贞曰:"善。"秀往置之,立候母醒。文娥窃知秀事。私达于生。生曰:"事急矣!"入告于胜。胜曰:"秀立床前,何以窃之?"生曰:"秀之所为,贞使之也。文娥,则贞好也,托文娥以贞命呼秀,秀必出矣。今先使素兰隐于门后,俟秀出,兰即入取之。"胜曰:"计虽妙,奈文娥不肯何!"生曰:"娥之母,我故人也。彼念其母,必肯念我。"呼文娥语之,果如命诣秀,曰:"贞姐有言,急请一面。"秀出见贞,贞亦昼寝;秀急候母,诗已去矣。秀以文娥诱之,使贞责之。文娥惧,乘夜而逃,不知所之。玉胜得诗而恨二妹之共计也,作《风雨恨》一篇,以记其怒。
  风何狂,雨何骤,妒花不管花枝瘦。花瘦亦何妨,深嗟风雨忙。风不歇,雨不歇,同枝花,自摇折。幸得东皇巧护遮,风风雨雨曲栏斜。花枝不放春光漏,依旧清香到碧纱。
  一日,丽贞在碧云轩独坐凭栏,放声长叹。生自外执荷花一枝过轩,见贞长叹,缓步踵其后。贞低首微诵曰:"本待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生轻抚其背,曰:"明月是谁?"贞惊,起拜,遮以别言,但问曰:"此花何来?"生曰:"自碧波深处,爱其清香万种,故下手采之。"贞曰:"兄便能摘水中花耳。如天上碧桃,日中红杏,不与兄矣。"生曰:"碧桃、红杏,恨未开耳。倘香心少放,敢不蜂蝶凭虚向花间一饱耶?"贞曰:"饱则饱矣,但恐饱后忘花耳。"生将荷花掷地,誓曰:"如有所忘,即如此花横地。"贞含笑以手拾花,戏曰:"映月荷花,自有别样红矣。兄何弃之?"正谈笑间,玉胜自门后见之,欲坏丽贞,报母曰:"碧云轩甚有风,娘可往坐。"岑至轩,见生与贞笑语迎戏,乃发声大怒。自是,贞不复出,生亦远避西园矣。
  生依依此情,每日入梦寐之态,形之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