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鱼水乐,又似漆胶坚。(生)
  了毕平生愿,深酬宿世缘。(女)
  愈亲须愈敬,相守莫相捐。(生)
  密约长如此,深盟永不迁。任他沧海竭,此乐尚绵绵。
  联成,女出云笺,命小桃书之。书毕,已四鼓矣。不复就枕,但立会而已。生口占一绝曰:
  名花并立笑春风,谁识常空一窍通。
  欲验佳期何处见,白罗裆上有残红。
  自是之后,幽会佳期,殆无虚日;眷迹之情,亲昵之意,有不可以言语形容者。所作诗词,不可尽述,姑记含蓄意深者八绝:
  昨夜东风透玉壶,零零湛露滴真珠。
  寄言去问飞琼道,曾识人间此乐无?
  一线春风透海棠,满身香汗湿罗裳。
  个中好趣惟心觉,体态惺松意味长。
  宝鸭香消烛影低,波翻红浪枕边欹。
  一团春色融怀抱,口不能言心自知。
  淡淡溶溶总是春,不知何物是吾身。
  自惊天上神仙降,却笑阳台梦不真。
  形体虽殊气味通,天然好合自然同。
  相怜相爱相亲处,尽在津津一点中。
  半夜牙床戛玉鸣,小桃枝上宿流莺。
  露华湿破胭脂体,一段春娇画不成。
  烛尽香消夜悄然,洞房别是一般天。
  若教当日襄王识,肯向阳台梦倒颠?
  鱼水相投气味真,不胶不漆自相亲。
  两身忘却谁为我,恐是天生连理人。
  一日,祖姑独坐春晖堂上,生侍之,顾生谓之曰:"昔传姻事为'下玉镜台',何谓也?"生以温峤事为对。祖姑曰:"汝知发问之意乎?"生曰:"不知。"祖姑复曰:"汝宜益加进修,吾之女孙,誓不他适,当合事汝,亦使温峤之下玉镜台也。"生拜谢。至暮,生以此告瑜。瑜喜,笑曰:"古人有言:'人心同欲,天必从之。'岂虚语乎!"生曰:"明日当辞归,遣媒言议,勿失时也。"
  明日,遂告归。及抵家,以祖姑之语告其父。父欣然从之。
  择日命媒行。既至,以所来之由告叔。叔曰:"四哥才貌,出众超群,可敬可爱,得婿如此,足慰人心。奈他人讥笑何?"媒曰:"何伤乎?温峤之下玉镜台,娶姑之女。"又曰:"老泉女适程氏,舅之子也,况乃孙乎?自古迄今,但闻传其事以为佳话,未闻以是病之者,夫何疑之有?"叔婶允之,遂备黄金二锭、羊一牵为定礼。生婢有名朝华者,从媒同至,潜至瑜室,递生书与瑜,瑜展读曰:
  玉真小娘子妆次:辂世忝姻缘之契,缔结丝萝;叨因叔侄之情,寓居门馆。讵意天缘会合,亲逢旷世之娇娆;人意交孚,果是前生之配偶。荣生意外,喜溢眉间。缅想淑候,兰蕙其芳,冰霜其洁。秋水为神玉为骨,倾国倾城;芙蓉如面柳如眉,欺花欺月。柳絮因风起,蔼然谢道韫之才;寒藻漾涟漪,粲若朱淑真之文采。诚所谓天上之神仙,君子之好逑者也。辂一寒如此,百技无能,才匪逮人,貌非出众,忝得一拜于云阶,幸已足矣。何况侧身于玉树,恩莫大焉。粉身不足报深恩,万死亦难酬厚德。扪心有愧,揣已何堪!曩闻太夫人因亲致亲之言,归心如箭;今见椿府君执柯伐柯之举,喜意若川。倘得叔婶不以他辞,想应汝我心谐所愿。百岁姻缘,在此一举;千金会合,于此片时。专望竭力赞襄,毋使青蝇污白玉;同心协力,庶教丹桂近嫦娥。则平生之心愿足矣,月下之深盟遂矣。兹因媒氏之行,敬缄鸾而申微悃,特诉凤以候佳音。即辰天地皆春,山川自秀,伏乞保重千金之体,永终百岁之期。不宣。
  后二日,媒氏告归,瑜乃出笺以寄生。书曰:
  伏自一别,倏尔旬余。蝴蝶之粉未干,麝兰之香犹在。松竹之表,尝仿佛于目睫之间;金石之盟,每念昭于心胸之内。忽喜冰人之传事,又兼云翰之飞来,千欣千喜!恭惟文候,学贵天人,博通古今。风采迈贾少年之弱冠,文华负李长吉之奇才,诚所谓文苑中之英华,士林中之翘楚者也。瑜也,貌微无艳,才非道韫,自谓于世而无取,夫何在兄而见怜!幽谷发阳春,多感吹嘘之力;葵花倾晓日,幸蒙光照之私。托庇二天,已非一日。讵意人心有欲,天意果从。因亲复得致其亲,莫非命也;发愿竞能谐所愿,不亦宜乎!勿然手舞足蹈不自知者,自此生顺死安而无复憾。事已定矣,言更何云。惟冀尊所闻行所知,益励占鳌之志;宜其家宜其室,伫看协凤之祥。不须待月于西厢,正好挑灯于兆牖。毋使前人独专其美,免思微弱致丧厥躬。伏乞鼎调,以副时望。不宜。
  是月也,忽御史按临,遴选其民俊秀者补弟子员。乡老举生为庠生。后数日,生父命仆赍书以告瑜父。生乃吟诗一首,并写花笺以寄瑜云。诗曰:
  书寄平生故友知,白前今已换蓝衣。
  微躯从此如鹰系,佳兆何时协凤飞?
  上苑杏花愁客去,西厢明月为谁辉!
  几回暗想兰房事,不觉临风泪雨霏。
  瑜得生书,亦作一书并歌一篇以复云:
  寂寂兰房愁独倚,忽见长须致双鲤。
  云是琼林天上郎,如今已入黉官里。
  已入黉宫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