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口上。
  
  无底洞跳上两脚,说道:“哎,今番却主饿死也!平时间一个头,尚且没有帽儿戴;如今三个头,哪里去讨这许多的帽儿戴?平时间一副脸皮,尚且没有躲人处;这如今三副脸皮,哪里去躲得这许多的人?平时间一张口,尚且没有饭吃,这如今三张口,哪里去讨这许多的饭吃?平时间一口牙齿,尚且没有甚么龈得,如今十二个獠牙,哪里去讨这许多的龈?却不是主我饿死也!”再照一照,只见头发都是红的,无底洞说道:“今番是个红孩儿了。”再照一照,只见三个头都是靛染的,无底洞说道:“今番又是个蓝面鬼了。似此模样,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怎么去见我的师父?怎么去见我的朋友?”心中烦恼,把三个头摇了一摇,只听得忽喇一声响,如天崩地塌一般,全然不由无底洞了。平白地往上一长,就长得身高三丈,三个头,四条臂膊。无底洞道:“我这回是个甚么样人品?欲去不见师父,我这等身长、脚长、头多、手多,哪里去讨衣穿,哪里去讨饭吃?欲待去见师父,我这等身长、手长、头多、口多,又不像个人模样。只一件来,自古道得好:‘丑媳妇免不得堂上见公姑。’我不免还去请教师父,叫他救我。”
  
  转身来到前殿。三丈长的身子,哪里有这等可体衣裳,只得把些旧衣服遮了前面不便之处。三丈长的人,哪里有这等高大门扇,只得低着头俯伏而入。见了师父,满口叫道:“师父,可怜见我弟子,舍福救我弟子罢!”羊角道德真君只作一个不知,喝声道:“这是个甚么鬼王?敢进我的宝殿!”快快的叫过黄巾力士来:“你与我把他打下阴山背去,教他永世不得翻身。”无底洞慌了,连声叫道:“师父,我不是甚么鬼王,我不是甚么鬼王!”真君道:“你不是鬼王,你是哪个?”无底洞说道:“弟子是六年挑水、扫地、灌松树的无底洞。”真君道:“你既是无底洞,怎么这等一个模样?”无底洞道:“是弟子到玉皇阁下去磕头,不合偷吃了三清老爷面前三杯酒、三枚青枣儿。”真君道:“你有酒吃,有枣儿吃,就做这等模样?”无底洞道:“不是做模样。只因酒醉之后,浑身发痒,是弟子到金水河里,洗了一个浴,跑上岸来,左边胳肢窝里一声响,左边撑出一只手;右边胳肢窝里一声响,右边撑出一只手来。左边肩窝里一声响,左边撑出一个头来 ;右边肩窝里一声响,右边撑出一个头来。”真君道:“三头四臂是了,怎么又有这等长哩?”无底洞道:“弟子只把个头摇了一摇,只听得天崩地塌一般,也全然不由弟子的主张,一长就长到这个田地。如今做出这一场丑来,全仗师父救拔!”真君道:“你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那个酒连我们也不敢惹它,你怎么去吃它?吃了它不至紧,永世不得人身,只好在阴司之中做个恶鬼。”无底洞听知永世不得人身,就放声大哭,说道:“老祖,可怜见弟子在这个山上六年,也是伏侍老爷一场,望乞高抬神力,救拔残生。”羊角道德真君看见他辈得凄惨,却才把个真情对他诉说,说道:“徒弟,你不要慌。”无底洞道:“怎么叫弟子不要慌?”真君道:“我如今要下山去,和南朝的道士、和尚提刀赌胜,缺少了一个前部先锋。”无底洞道:“缺少先锋,与弟子不相干涉。”真君道:“是我将你脱了凡胎,换了仙体,充为前路先锋,擒拿道士、和尚。”无底洞道:“既是师父有这许多的情事,何不直对弟子说,免得弟子吃了这许多的惊疑。”真君道:“此是超凡入圣,何必惊疑!”无底洞道:“怎么三杯酒、三枚青枣儿,就会超凡入圣?”真君道:“三杯仙酒,乃是三个仙体,你三个头便是;三枚青枣儿,是三股仙气,你两股气从旁而出,却就撑出两只手,你一股气从直而上,却就撑得这等三丈之身。”无底洞道:“我的四大,如今在哪里?”真君道:“有个时候,你亲自看见。”无底洞道:“师父,怎么救取我转来罢?”真君道:“你再到金水池里洗一浴来,我这里就有个法儿为你解救。”
  
  无底洞听知为自己解救,心中大喜,连忙的跑到山后,只见金水河中水面上漂着一个死尸。无底洞又吃了一惊,近前去一看来,原来就是他的色身。他心里想道:“既是我的色身在此,何不下水去走一遭儿?一则是澡洒仙身,师父好来解救;二则是取上色身来还他一个葬埋道理。”跑将下去,哪里有个色身?洗了一会澡,复上桥来,三头还是一个头,四臂还是两只臂,无底洞还是一个无底洞。再去参见师父,师父道:“今番可好哩?”无底洞道:“我的还是我的,岂有不好之理!”真君道:“收拾下山去来。”无底洞道:“弟子今番现了本相,怎么又做得先锋?”真君道:“你到交战之时,大叫一声‘师父’,把个身子儿望上弓一弓,还是三头四臂,还是三丈之长。”无底洞道:“我若是三头四臂,三丈全身,我把南朝的人马,直杀得他只轮不返,片甲不回。”真君道:“你明日上阵之时,现了三头四臂,三丈全身,唬得南朝将官跌下马来,你切不可坏他,待姜金定去拿他,别有个道理。”无底洞道:“怎么不可坏他?”真君道:“你若坏他,便伤了我杀戒之心,枉了我千万年修炼。”无底洞道:“谨依师父严命,不敢有违。”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