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辞酒力不胜,拜谢而去。且说道:“此去十日之后,可到一国,其国惯习水战,元帅须要提防他一番。”元帅道:“多承指教了。”
  
  宝船开去,沿海而行,每日风顺,行了一向,日上看太阳所行,夜来观星观斗,不见星斗,又有红纱灯指路,因此上昼夜不曾下篷。大约去了有十昼夜多些,果是到了一国,停舟罢橹。三宝老爷走出船外一瞧,只见这一个处所,山形如白石,峭壁一望无涯,大约有千里之远。外山崎岖,内岭深邃,颇称奇绝。有诗为证,诗曰:
  
  芙蓉寒隐雪中姿,紫气晴当马首垂。
  虎啸石林无昼夜,云封岩洞有熊罴。
  硖深仰面窥天细,路险行吟得句奇。
  回首北辰应咫尺,天威独仗地灵知。
  
  凝眸久视,隐隐有城廓楼台模样。老爷心里想道:“今番又有些费心思也!”即时传下将令,照前兵分水陆两营,五营大都督照旧移兵上岸,扎做一个大营。中军坐着是二位元帅。左右先锋照旧分营在两边,为犄角之势。四哨副都督仍旧扎住一个水寨,分前后左右。中军坐着是国师、天师。水陆两营昼则大张旗帜,擂鼓摇铃;夜则挂起高招,数筹定点。
  
  早有一个巡哨小番报知番国国王。国王即时升殿,聚众文武百官。番王道:“巡哨的报甚么事?”小番道:“是小的职掌巡逻,只见沿海一带有宝船千号,每船上扯起一杆黄旗,每旗上写着‘上国天兵抚夷取宝’八个大字,中间有几号‘帅’字旗的船,一个船上有几面粉碑,一个牌上写着‘大明国统兵招讨大元帅’,一个牌上写着‘大明国统兵招讨副元帅’,一个牌上写着‘天师行台’,一个牌上写着‘国师行台’。好厉害!”番王道:“似此说来,是南膳部洲大明国朱皇帝驾下差来的。”道犹未了,又有一个小番报说道:“来的宝船千号,战将千员,雄兵百万,说道是甚么南膳部洲大明国朱皇帝驾下差来抚夷取宝。正元帅叫做个甚么三宝老爷,副元帅叫做个甚么王尚书。这两个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果然是一正一副。”道犹未了,又有一个小番报说道:“来的宝船上有一个道士,说是甚么引化真人,号为天师。有一个和尚,说是南朝朱皇帝亲下龙床拜他八拜,拜为国师。天师船上有两面大言牌,一面牌写着‘天下诸神免见’,一面牌写着‘四海龙王免朝’,中间又有一面牌写着‘值日神将关元帅坛前听令 ’。那国师又有好些古怪,是个和尚头,又是个道士嘴。”番王道:“怎么是个和尚头,又是个道士嘴?”小番道:“头上光光乍,却不是个和尚头?嘴上须蓬蓬,却不又是个道士嘴?”说道:“这国师有拆天补地之才,有推山塞海之手,怀揣日月,袖囤乾坤。天上地下,今来古往,就只是他一个,再也寻不出一双来。”番王道:“你也不消说这许多闲话,你只说是南朝朱皇帝驾下差来的,我自有处。”
  
  左班闪出——个番官来,名字叫做刺麻儿,说道:“我国水兵天下无敌,怕甚么南朝元帅,怕甚么和尚道士!”道犹未了,右班闪出一个番官来,名字叫做个刺失儿,说道:“古语有云:‘来者不善,答之有余。’既是南朝无故加兵于我,我国岂可束手待毙!伏乞我王作速传令总兵官,令其练兵集众,水陆严守,免致疏虞。”番王道:“二卿之言俱不当。”刺麻儿说道:“怎么小臣之言俱不当?”番王道:“二卿有所不知,我国与南朝本和好之国。我父王存日,曾受他白马金鞍,曾受他蟒衣金缕。寡人嗣位之时,虽不曾得他的白马,却得他金缕龙衣。且莫说别的来,只洗寡人的金章玉印是哪里来的?只说国中斗斛丈尺是哪里来的?还有一件,寡人的大行人出使疏球,遭风失事,他不利我的货财,他不贪我的宝贝,尚且船坏了得他补缉,食缺了得他周济,路迷了得他指示。南朝何等有恩于我,我今日敢恩将仇报,自绝于天朝!”刺失儿洗道:“既是大王与他有旧,知恩报恩,也是个道理,但不知他的来意何如?”番王道:“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你道不知他的来意,寡人就差你去打探一番。”刺失儿道:“既承明旨,小臣哪敢违?”即时起身就走。番王道:“且来,我还有话和你讲。”刺失儿道:“正走得好,又叫回来。”番王道:“我教你今番打探,不比每番。每番要私行细密,今番你去竟上他的宝船,见他的元帅,问他的来历。你就道我国王千推万推,没有一推;千顺万顺,只是一顺。”刺失儿说道:“小臣谨领。”番王道:“你快去快回。”
  
  刺失儿只说得一声“是”,早已走出朝门外来了,竟上宝船相见元帅。左右的道:“元帅坐在岸上营里。”竟到营里相见元帅。三宝老爷道:“你是甚么人?”刺失儿说道:“小臣是本国右丞相刺失儿的便是。”老爷道:“你这是个甚么国?”刺失儿道:“小国叫罗斛国。”老爷道:“你国王叫甚么名字?”刺失儿说道:“俺国王叫做个参烈昭昆牙。”老爷道:“你国王差你来有何高见?”刺失儿道:“俺国王说道:‘小国受天朝厚恩,不敢恩将仇报。千推万推,没有一推;千顺万顺,只是一顺。’但不知元帅的来意若何,故此特差小臣前来相问。草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