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恰像有个人哼也哼的在哭哩。王神姑走近前来听上一听,只见果真有个人在里头,一会儿哼哼的哭,一会儿又不哭,一会儿骨弄的响,一会又不响。王神姑说道:“终不然我的师父坐在这个里面?”只说得“师父”两个字出声,那里面一听听见了,连忙的吆道:“徒弟哩,徒弟哩!”王神姑连忙的答应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火母道:“你快来救我。”王神姑道:“你怎么在这个里面?”火母道:“吃了那金碧峰和尚的亏哩!”王神姑道:“这是个甚么东西,会罩住你在里面?”火母道:“我在里面黑洞洞的,不看见是个甚么。你外面亮处看一看。”王神姑仔仔细细打一看,原来是个黄铜打成的小小钵盂儿。说道:“师父不打紧哩!”火母道:“怎么晓得不打紧哩?”王神姑道:“是个和尚家化饭吃的钵盂哩!”火母道:“若只是个钵盂,果真的不打甚么紧。”王神姑道:“你在里面发起性来,把个头一顶,就顶它过一边,你却不就走出来也?”火母果真的把个头来顶一顶,一顶,只当不知;又一顶,也只当不知;再一顶,也只当不知。连顶递顶,越发只当不知。
  
  火母道:“徒弟,我头上就像座泰山一般,顶不动哩!”王神姑道:“师父不干顶不动事,想是你的颈脖子软哩。”火母道:“怎么我的颈脖子软哩?”王神姑道:“我看见来。”火母道:“你看见甚么来?”王神姑道:“我看见你的颈脖子长便有一尺多,却四季是个软叮当的。”火母道:“你只叫我顶,你也动下手么。”王神姑道:“你是个师父,我做徒弟的等闲不敢动手哩!”火母说道:“我在里面要性命,教你还在那里咯牙磕齿的。”王神姑道:“你要怎么样儿?”火母道:“你把个钵盂抬起来就是。”王神姑道:“晓得了。”即时把只手去抬,一些儿也抬不动。把两只手一抬,也抬不动。王神姑狠起来,尽着平生的气力,两只手一抬,也抬不动。王神姑说道:“师父,我两手用尽了气力,却抬不动哩!”火母道:“你多叫些人来。”王神姑道:“晓得了。”即时间叫过些番兵番将,一个抬,抬不动;两个抬,抬不动;三个抬,抬不动;四个抬,抬不动。王神姑道:“抬不动哩!”火母道:“可多着些人抬。”王神姑道:“已自是四个人,也抬不动哩!”火母道:“四个人抬不动,你添做八个人就抬得动。”王神姑道:“只是这等一个小钵盂儿,有处安人,却没有处安手。”火母道:“你们外面着力的抬,我在里面着力的顶,内外夹攻,看它还是怎么。”王神姑道:“师父言之有理。你在里面顶着,我们在外面抬着。”只见里面顶的顶得浑身是汗,外面抬的抬得遍体生津,那个钵盂却不曾动一动儿。火母道:“你外面没有抬么?怎么再顶不动哩?”王神姑道:“你里面没有顶么?怎么再抬不动哩?”火母道:“既是抬不动,我还有一个妙计。”王神姑道:“是个怎么妙计?”火母道:“你去多叫些番兵来。多带些锹锄来,穿一个地洞儿,我却不就出来罢?”王神姑道:“师父,还穿个龙门,还穿个狗洞?”火母道:“穿个狗洞才好。”王神姑道:“怎么狗洞好?”火母道:“你岂不闻临难母狗免?”王神姑道:“晓得了。”即时叫过些番兵来,带了锹锄,没有锹锄的,就是枪,就是刀,就是槟榔木削成的标子,一声响,你来挖一趟,我来挖一趟。一会儿,你也丢了去,我也丢了去。火母在里面守得急性,叫声:“徒弟,你外面还没有穿洞哩?”王神姑道:“穿不通也。”火母道:“怎么穿不通?”王神姑道:“这个钵盂,有好些古怪?”火母道:“怎么古怪?”王神姑道:“自钵盂三尺之外,一挖一个窟,自钵盂三尺之内,一挖一肚气。”火母道:“怎么一挖一肚气?”王神姑道:“自钵盂三尺之内,就是一块铁板,千挖万挖,没有些纥纟达;千穿万穿,没有些相干。这却不是一肚子气?”火母道:“终不然你就闷杀我在里面罢。”王神姑道:“终不然我做徒弟的进来替你罢。”火母道:“我原日为着哪个来的?”王神姑道:“我如今也无不为师父。”火母道:“你既是为我,也那里去求个神,到那里去问个卜,也到那里去修个福,也到那里去许个愿。”王神姑道:“我做徒的没有到那里去处,但凭师父叫我到哪里去罢。”
  
  火母道:“打虎不过亲兄弟,上阵无如父子兵。你既是肯去,你不如去请下我的师父来罢。”王神姑道:“终不然师父还有个师父?”火母道:“木本水源,岂可就没有个师父?”王神姑道:“那师父是甚么人?”火母道:“说起我的师父来,话儿又长哩。”王神姑道:“但说来我听着。”火母道:“当初不曾有天地,不曾有日月,不曾有阴阳,先有我这一位师父。我这一位师父生下盘古来,却才分天地,分日月,分阴阳,故此他的职分老大的,就是掌教释伽佛,也要和他唱个喏;就是玉皇大天尊,也要和他打一躬。”王神姑道:“他叫做甚么名字?”火母道:“当初还没有文字,没有名姓。因他生下盘古来,却就叫他做个老母。因他住在骊山上,却又叫做骊山老母,又叫做治世天尊。”王神姑道:“他如今住在哪里”火母道:“他如今还住在骊山。”王神姑道:“从这里到骊山去,有多少路程?”火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