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返?不免说个谎,瞒过了父王,再作道理。”走进宫门,女王接着道:“我儿连日在哪里去来?”宫主扯起谎来,说道:“我连日大战大捷。”刚哝得“大战大捷”之一句,口里流水的吆喝道:“饶命罢!饶命罢!”女王不知道甚么缘故,吃了一慌,问道:“这做甚么?”他又不作声,过了一会,女王又问道:“你今番拿住了哪个?”宫主又扯个谎,说道:“拿住了和尚。”刚哝得“拿住了和尚”这一句,口里又流水吆喝道:“饶命罢!饶命罢!”女王大惊道:“这孩儿不知是神收了?不知是鬼迷了?口里只是发呓语,自家又不作声。”过了一会,女王又问道:“今番还要厮杀么?”宫主又诳嘴说道:“还去厮杀。”刚哝了“还去厮杀”这一句,口里流水的又吆喝道:“饶命罢!饶命罢!”女王沉思了半晌,不晓得他是个甚么缘故。
  
  宫主转进自家宫里佛堂之上,指望去央浼菩萨。哪晓得供养的圣像都不见了,铺设的香炉、花瓶、经卷之类,也都不见了。宫主看见失了菩萨,如鸟失巢,如婴儿失母,跌在地上,号天大哭。哭了一会,听见天上一个人说道:“不要哭!不要哭!你如今万事足。明年八月,中天堂里飨福。”宫主听了这话,又哭了一会。女王晓得,跑进来问说道:“孩儿,你不要哭,你有甚么事,不如从直告诉我罢。”宫主看见事已不谐,却把个宝贝的事,钵盂的事,细说了一遍。逐句儿有头有绪,并不曾吆喝。女王道:“你方才吆喝着‘饶命罢 ’,那是个甚么缘故?”宫主道:“为人莫作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我只因吊谎,就有此显应。”女王道:“显应可有个甚形影来?”宫主道:“刚开口哝将—句,就有一个蓝面鬼手里拿着一根降魔杵,照头就打将来。不说谎,他就不来,你说谎,他就来。”这正是暗室亏心,神目如电;人间私语,天闻若雷;世上人说谎宫主道:“孩儿今番不敢说谎了。”女王道:“你便直说来罢。”宫主道:“这如今要降书降表,进贡礼物,他才退兵。”
  
  不知这女王可肯降书降表,可肯进贡礼物,且听下回分解。
第50回 女儿国力尽投降 满剌伽诚心接待
 
  诗曰:
  
  西洋女儿十六七,颜如红花眼似漆。
  兰香满路马如飞,窄袖短鞭娇滴滴。
  春风淡荡挽春心,金戈铁甲草堂深。
  绣裳不暖锦鸳梦,紫云红雾天沉沉。
  芳华谁识去如水,月战星征倦梳洗。
  夜来法雨润天街,困杀杨花飞不起。
  
  却说宫主道:“如今要降书降表,进贡礼物,他才,退兵。”女王道:“事至于此,怎敢有违。”即时备办。备办已毕,女王道:“孩儿,你去么?”宫主道:“我不去罢。”刚哝得“我不去”一句,口里流水,又吆喝道:“饶命罢!饶命罢!”女王道:“又是那话儿来了。”宫主道:“正然开口,他就打将来。”女王道:“你还去哩!”宫主道:“我去,我去。”女王领着宫主,同来宝船之上,拜见元帅。元帅道:“中国居内以制外,夷狄居外以事内。自古到今,都是如此。你这等一个女人,焉敢如此无礼么?”女王磕两个头,说道:“都是俺孩儿不知进退,冒犯天威,望乞恕罪!”双手递上一封降表。元帅接着,吩咐中军官安好。又递上一封降书,元帅拆封读之,书曰:
  
  女儿国国王茶罗沙里谨再拜致书于大明国钦差征西统兵招讨大元帅麾下:侧闻明王大一统,率土无二臣。矧兹巾帼之微,僻处海隅之陋。职惟贞顺,分敢倔强。缘以总兵官王莲英,杪忽蜂腰,虚见辱于齐斧;复以女孩儿红莲宫主,突梯鼠首,滥欲寄于旄头。致冒天诛,平填蚁穴。兹用投戈顿颡,面缚乞身;伏乞借色霁威,海恩纳细。某无任战栗恐惧之至。某年某月某日再拜谨书。
  
  元帅读罢,说道:“好女学士,书颇成文。”女王又跪着,递上一个进贡的草单。元帅道:“你这女人国比他国不同,你但晓得有我天朝,不敢违拗便罢,一毫进贡不受。我堂堂天朝,岂少这些宝贝?”女王禀告再三,元帅再三不受。女王又递上一张礼单,犒赏军士。元帅道:“进贡的礼物尚且不受,何况于此!”反叫军政司回敬他女冠、女带、女袍、女笏、女鞋之类。吩咐他道:“夷狄奉承中国,礼所当然,不为屈己。你今番再不可抗拒我天兵。”女王磕头礼谢。元帅又道:“红莲宫主,你亲为不善,积恶不悛,于律该斩。”叫刀斧手过来,押出这个宫主到辕门外去,枭首示众。一群刀斧手蜂拥而来,把个红莲宫主即时押出辕门外。宫主满口吆喝道:“饶命罢!”女王又磕头道:“饶了小孩儿罢!”元帅不许。只有国师是个慈悲方寸,就听不过这趟讨饶,说道:“元帅在上,看贫僧薄面,饶了他罢!”元帅道:“这个女人太过分了,难以恕饶!”国师道:“饶他罢!他明年八月中秋之日,就到我南朝。”元帅道:“这个也难准信。”国师道:“你不准信,你可把坐龙金印印一颗放在他背上,回朝之时,便见明白。”元帅虽不准信,却不敢违拗,国师果真的印一颗印文放在他的背上,饶了他的死,磕头而去。